路西法站在门前犹豫了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脚下的荒草几乎掩埋了原来的石阶，黄白的野花泛滥，大片飞鸟在院子的果树上正闹得欢，看到黑发魔王，慌忙扑棱着翅膀尽数逃离。

　　路西法拾级而上，瞥了一眼恢弘的大殿，转身进了侧门。

　　推开古旧的木门，里面炫彩的壁画也好似染上了尘埃的颜色，全是灰蒙蒙的色调。

　　抬脚踏进殿内，仆仆的灰尘微扬，惹得创世之书连连咳嗽。

　　路西法眉头轻挑，把怀里的少年往上抱了抱，腾出一只手来轻轻一扫，整个宫殿霎时间焕然一新。连桌上摆放的银色烛台都好似新摆上的一般，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走到床前，把抱了一路的少年放到床上。

　　从进了殿门开始，少年的睫毛便开始有了微微的颤抖，似乎是要醒过来，但又好似正被什么折磨着，明明呼吸都不顺畅了，一双漂亮的眸子还是不肯睁开。

　　这是路西法第一次大大方方，仔仔细细地观察这人。

　　银发，金瞳。睡着时安静乖巧，醒来时又对什么都无比淡然，一双眼睛好似什么都容不进去，却又好似容得下星辰和大海。

　　黑色的袍子，全身浓浓的魔气，却又无论如何都遮不住那圣洁的气质。

　　从未有过，如此多的矛盾，又如此和谐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路西法轻轻握住少年胖胖的小手，缓缓摩挲，那如天空般湛蓝的眸子里，满是探究。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为我而来？”

　　黑发天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

　　注：

　　迦南，传说是上帝指引希伯来人前往的住所，在中东地区（所以，我选择了这里作为路西法人间的住所）；

　　陶立克柱，是罗马柱之一，从古埃及演变而来。因为希伯来人是从埃及迁出，后才和古罗马混合在一起，所以选用了这种柱子。

 

    

第13章 呵

　　夕阳西下，余晖将落。圣文石碑跟随路西法飞了许久，大概是累了，和蓝色小发带一起趴在桌上睡的沉。

　　而床上的少年经过一下午的修养依然没有动静，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呼吸轻浅，安然沉睡。

　　神莹白的皮肤上那浅淡的光晕随着日光的降落而逐渐消退，好似下一秒便会消失一般。路西法一直看着床上的少年，没有一刻的松懈。他不知道少年到底是为什么昏睡不醒，更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让他恢复。

　　跟在他身边的那块小石碑说他全身是伤，可路西法却看不到这伤到底在哪里。少年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就是个巨大的谜团，让他千年来第一次尝到了无措的滋味。

　　他看着少年卷翘的睫毛，目光有些涣散，脑中细细整理着这一连串的信息：

　　少年身上的魔气时有时无；

　　本是对恶魔大补的池水却让他承受不住昏过去；

　　地狱本来就不适合他；

　　一双金瞳，无悲无喜，偏偏声音却稚嫩温润，那一声声“路西”，叫的温柔仁慈；

　　身边还有一块古旧的石碑。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升腾。

　　却，

　　又被自己否定。

　　先不说那人是如何高贵，断不会将自己弄到如此狼狈地步，单是那一身顶级恶魔的气息也不会是他。

　　可，

　　一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在脑中盈盈环绕，不散。

　　路西法盯着面前人精致无可挑剔的面容看了许久，终于还是起身坐到床边，弯腰将少年身上的衣衫缓缓解开，冰凉的掌心附在他胸口，仔细探查。

　　扑通扑通，

　　是心跳的声音。

　　那满是圣洁的力量瞬间将他探入的一缕魔气打散。

　　惊诧。

　　不，不对。

　　不是这样。

　　路西法又将魔气探入。

　　探到了！

　　强大的，黑暗的，带着黑暗神格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力量，流淌在少年的四肢百骸，存在于他的每一份骨血里。正是这份力量，在死死地缠着他的魔气，想要据为己有，并努力地想要探入他体内汲取更多。

　　路西法猛地将手收回，踉跄着后退好几步，看着面前的少年，面色苍白。

　　“黑暗神狡猾多变，倘若日后发现他未死，路西一定要亲手将他诛杀。”

　　千年前，上帝弥留之际的话，在耳边回荡。路西法将少年衣衫拢起，烦躁起身。

　　窗外夕阳掉落远山之外，耗尽了最后一缕光，少年身上的光晕也好似随着落日一般沉没，黑色气息自胸口丝丝溢出，大殿的温度霎时间降为冰点。

　　黑暗神？呵，CAO蛋！

　　黑发天使衣袖一挥，满殿的装饰尽数摔毁。

　　正躁怒之时，门外响起争吵声。

　　“路西法，出来！”

　　“米迦勒殿下，身为天堂的现任天使长，请保持你的礼仪。”

　　“我跟一个堕天使有什么礼仪可保持的？没把他一剑捅死就不错了！”

　　接着，偏殿的大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还未能看清来人面容，先入眼的便是那一双耀眼的圣光六翼，几乎将整个偏殿都闪出了光辉。

　　“米迦勒，我劝你把羽翼收起来。”路西法一声冷笑，“否则，我不介意亲自CAO刀给你割断。”

　　说着，手上大天使之剑猛然出现在手中。

　　米迦勒闻言连忙将翅膀收起，待那满室的银晖消散，方才看清他的面容。

　　这人一头金色短发，身穿银色战甲，腰间一把红色天使之剑，英气俊俏。若是放在人间，定会被误以为是哪座城池的王子。是路西法堕天之后，天堂的继任炽天使长，米迦勒。

　　只是现在这位天使长殿下，脸色却有些不好。

　　“路西法，父神回来一个星期了，你都没有一点去见他一面的意思吗？”

　　说着，抬手将路西法的天使之剑拨到一边，抬手便揪住了他的衣领。

　　“父神不在的时候你一声不响就堕天了！难道你不应该对父神有个交代吗？之前父神不在，你的事我可以不管，现在他回来了，你却还在地狱逍遥自在？这天下有什么事是父神一句话解决不了的？你过去给他认个错，继续做你的炽天使长不好吗？”

　　路西法不疾不徐地将揪在衣领上的手拂掉，声音淡漠。

　　“我的事，现在也不用你管。”

　　说罢，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拍拍身上被米迦勒摸过的地方，徐徐开口：“神回来多久了？现在在哪？”

　　“父神还能在哪，当然是在天堂第九重天的大圣堂！”

　　路西法一声冷笑。

　　“都说是在第九重天了，我怎么过去？死过去吗？”

　　一句话说的米迦勒哑口无言。

　　他忘记了，天堂对堕天使是自动驱逐的，路西法连天堂的门都进不去，更不用说第九重天了。

　　发觉金发天使的内疚，路西法毫不在意，懒懒坐在椅子上，道：“既然你来了，我有事需要转告上帝……”一句话讲到一半，顿了顿，转了话锋：“替我问问上帝，黑暗神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或者有什么可以识别的特点。”

　　米迦勒不知道路西法突然问黑暗神是什么意思，吞了吞口水。

　　“你问这做什么？我只知道……姓别，女。”

　　路西法：……

　　谁他妈问姓别了！

　　“蠢蛋，我的话原封不动转告上帝，然后把上帝的话说给我听，明白？”

　　米迦勒点头：“哦好。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来的。你带着一群天使堕天了，现在天堂人手不够，我把天堂管的一团糟，父神生我气了，让我重整天堂。但是最近人间又出了些问题，我抽不出人手来，你能不能过去看看？我会帮你在父神面前说好话的。”

　　路西法一声嗤笑：“别做多余的事。人间怎么了，说吧。”

　　“父神的信仰变少了。”米迦勒抓抓头发，露出个惨兮兮的笑。

 

    

第14章 路西，拂晓晨星

　　上帝的信仰变少了，这是路西法没想到的。

　　他堕天五百多年来一直不问世事，不，应该说自千年前开始，便从未问过世事。上帝的信仰一直很稳定，且随着人类的增多而变多，从没减少过。

　　夜晚，躺在少年身旁，看着窗外的满目繁星，路西法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身边的少年的体温不似当初那般温暖，而是感觉出来的正在下降。他侧过身子，撑着头看向少年。措不及防的，对上那人一双金色的眸子。路西法一愣，道：“你醒了？”

　　少年却不言不语，那双金瞳里，冷漠的什么都容不下，带着上位者目空一切的高傲。

　　路西法心中警铃大作，黄昏时候探查少年体内情况，险些被这人吸\干魔气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这人在地狱的浴池里也不知吸了多少黑暗之力，怕不是要转化了？

　　大天使之剑悄悄握在袖口，准备伺机而动。

　　正准备着迎接一场硬战，面前的少年却忽然撑着胳膊起来，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诡异的痞气。不等路西法看得仔细，面前的少年身形已然变大，再一眨眼，面前哪还有少年的影子，分明就是一个与他身形差不多大小的银发男子。

　　这人长发散落，如星河般流泻而下。稚嫩的脸颊仿佛经过时间的蜕变，优雅从容，淡漠冷静，那雌雄莫辨的脸颊在明朗的月光下，依然美的清冷，美到窒息。身上的黑袍已不知何时幻化成纯白的颜色，圣洁的外表，如同神祗亲临。

　　“路西，吾想你很久了。”

　　那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暗哑，仔细分辨，还带着强烈的独占欲。

　　路西法袖子里的天使之剑还握在手里，被这一幕惊到，还在思考这一剑是现在刺下去还是再等等，面前的人那张俊美的脸颊忽然贴过来，正正贴在他的唇上。独属于这人的纯净气息刹那间侵占了所有的空气，呼吸之间都是他的味道。

　　温暖，柔和，淡漠，冰冷，珍惜，侵占。

　　一个吻，缱绻的仿佛是失散多年后重聚的情人，让黑发天使有片刻的失神，如同溺毕在黑暗无际的深海，分明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却依旧忍不住地沉沦。待那人抽离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做了什么，慌忙使劲把人往外推，却，双手骤然被握住，固定在头顶，丝毫不能动弹。

　　身上黑袍忽然一松，抬头便看到那人金瞳里的一抹得意，还有手上垂落的黑色系带。

　　眼看着身上衣衫除尽，路西法一张脸因愤怒而胀的通红，一句“走开”，本是中气十足的怒吼，却忽然被碰到要紧部位，音色骤然急转，妖妖绕绕，生生转了几道弯，让他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黑发天使猛地坐起身来，整个房间都响起他剧烈的呼吸声。

　　胸口心跳难平，转眼看去，星辰依旧满目，身旁的银发少年睡的正熟。

　　是梦。

　　如此荒诞。

　　难道是三番五次被这人“调戏”，才让他生出这样的梦来？

　　黑发天使愤愤锤床，懊恼！

　　而且，为什么他是下面的那个啊？面前这个小孩明明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好吗！

　　“唔……”

　　路西法正自己胡思乱想之际，身旁的少年忽然呻\吟出声，一双眼睛依然紧闭着，眉头紧皱，睫毛轻轻颤动，呼吸都变得粗重痛苦。饶是再烦这小孩，看到他这脆弱的模样，路西法也忍不住生出同情，指尖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轻声开口：“嗯？怎么了？”

　　银发少年眼睛依然没有睁开，只是本能地随着声音凑过来，白皙细嫩的手臂环在他腰间，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方才的旖旎还未散去，又被抱了个满怀，感受着那人胸前的起伏，路西法只觉得有什么不可控的东西，在原有轨迹上正缓缓偏离。心里骂了一句，fuck，手上动作却轻柔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