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咂咂嘴，两只耳朵抖了抖：“如果如我所想，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女娲娘娘的座下莲，可铸成第七箭，而这一箭……可以解除凤和的魔性。”

　　嫦娥一头雾水：“不可能不可能，这万年魔种的魔性永远无法消除，就算魔尊魂飞魄散，他体内的魔障便会聚成新的魔种，继续传承下去。这魔种的魔性，是永生不灭的。”

　　兔子勾起唇角：“你说的那是万年魔种，凤和身体里的……是差了一年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年魔种。”

　　谢小飞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如此看来，凤和有救了？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谢小飞拉着兔子就往外跑：“快！快带我去见女娲娘娘！”

　　“等等，你冷静一下！”兔子制止住谢小飞，皱着眉分析，“这事情恐怕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前面几箭哪个不是历尽艰难险阻，为何这一箭如此简单？只需女娲娘娘相助便可？”

　　谢小飞愣住：“什么意思？”

　　\"其中恐怕另有猫腻。”兔子看着谢小飞，“你还需做好心理准备。”

　　谢小飞却觉得他早已体会过万劫不复的感觉，即便有再多的困难，他也不在乎了。他想要救凤和，比做任何事情都要积极。若不是他射那一箭，凤和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然而只要他再射一箭，便可让凤和恢复如初，这背后哪怕有天大的代价，他也愿意接受。

　　因为在乎，所以甘愿。

　　兔子带着谢小飞一起去昆仑山拜谒女娲，嫦娥则表示她愿意留下看家，毕竟她是个离经叛道的魔女，去见女娲让她有一种江湖飞贼到朝廷衙门去挑衅的感觉。谢小飞向她透露了兔子的身世背景，到底兔子是女娲当做亲儿子对待的宠物兔，身后带着皇权才混的这么如鱼得水的，染指他难道不怕天打五雷轰？

　　嫦娥则兴奋的表示：“这样很刺激啊！有一种江湖女飞贼虽然害怕衙门但是却拐跑了县太爷宝贝儿子的感觉。”

　　谢小飞：……

　　昆仑山不愧是女娲的修行地，处处都弥漫着高深莫测的气息。谢小飞起先还有点紧张，毕竟女娲是创世之神，三界的领袖人物，那天在天庭见了一面虽然和蔼可亲但还是有点高不可攀，现在难免有种底层小喽啰找高层CEO汇报工作的感觉，所以当他看到那个趴在灶台前忙活的村妇时，完全没想过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我和后羿来看你了！”兔子笑嘻嘻的蹦到厨房，只见灶台前那个粗布麻衣的妇人支起身子，拿起旁边的陶碗：“来的正好，喏，我刚煮的莲子！”

　　谢小飞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慈祥的女娲，脑内疑问爆炸：女娲还要吃东西？女娲还要煮东西？女娲居然会穿着麻衣生火？

　　“怎么了小飞，不喜欢吃莲子吗？”女娲笑眯眯的拍了拍谢小飞的脑袋。

　　谢小飞犹豫了一下，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女娲娘娘，今日冒昧来访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第41章 第四十一支箭    

　　 

　　 

　　谢小飞和兔子向女娲说明了来意, 本以为这个“座下莲”是个难求至宝，却见女娲在门口的水塘里捞了捞，拔出一棵带着泥的细瘦莲蓬, 在水里涮涮递给他：“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就这么一棵莲子都没发育完全的莲蓬, 能解凤和身上的魔性？谢小飞不禁有些疑惑，难道创世之神随随便便拿点东西出来都是开了挂的效果？

　　 

　　“莲向来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可净化万物, 重塑生灵。”随着女娲的解释, 谢小飞手中那棵莲蓬被一道柔光包围, 化成了一支月白色的长箭，“好在那魔种并未发育完全，青莲正好可以化解魔气, 让凤和新生。”

　　 

　　兔子听出了女娲所言背后之意，犹豫了一下，问道：“新生……是不是没那么简单？”

　　 

　　女娲没有回答兔子的话，而是和蔼的抚了抚谢小飞的头发：“此箭其实是对你的考验, 小飞，你足够爱他吗？”

　　 

　　或许是女娲天生就有能让人卸下心防的母性光辉，谢小飞竟想一股脑的把心里的苦都倒出来。他甚至有些委屈, 为什么要让两个相爱之人永远处于对立面，为什么他和凤和必须要针锋相对。谢小飞有些哽咽，一肚子的话只变成三个字：“我爱他。”

　　 

　　女娲竟突然抱住他：“路走的越艰难，才会越深刻。我可怜的孩子, 你会苦尽甘来的。”

　　 

　　女娲的态度让谢小飞料到了这一箭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在他面前的是与以往全然不同的考验，甚至是让女娲娘娘都动容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笑着看向女娲：“还请女娲娘娘告知，在我面前的……究竟是什么难题。”

　　 

　　女娲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莲即新生，它并不能肃清魔气，而是让凤和重生。所以，你这箭若是射了出去，消失的是魔尊凤和，重生的是太阳凤和。同样的身体，同样的灵魂，却拥有不同的记忆。他会忘记你，失去以往所有的记忆，如同新生。”

　　 

　　无关生死，无关伤亡，最痛的劫难便是感情。谢小飞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样的心情，悲痛欲绝？还是哀莫大于心死？他爱的那个人将永远忘记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谁，那些步履维艰的交点也随之消失，只有他自己还留着那份独角戏般的记忆。

　　 

　　那个人还是凤和吗？他不记得曾经共同面对凿齿九婴的劫难，不记得在雨中悲痛欲绝的心动，不记得那些缠绵悱恻又摄人心魄的吻，他甚至会忘记……他的真名叫小飞。当那个人不再叫他娘子，当这场爱情的博弈只剩他一人，什么酸甜苦辣就都没有了，只剩无味。

　　 

　　真没想到摆在他面前的是这样的劫难。谢小飞苦笑着抬头，眼光闪烁却坚定：“只要能救他，我在所不惜。”或许忘记才是最好的结局？在针锋相对的时候，凤和便不会再犹豫，不会再痛苦，像真正的对手一样，与他刀剑相见。

　　 

　　谢小飞明明觉得自己表现的挺坚强的，女娲和兔子两人却都一副快哭了的神情，兔子甚至还塞了两个胡萝卜给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吃胡萝卜，能缓解伤痛，亲测有效！”

　　 

　　谢小飞耸了耸肩，把萝卜装进兜里。“明日便是十日之期，按照计划，天庭会派人肃清凤和的栖梧山。”兔子提醒他，“所以……你想好什么时候射这一箭了吗？”

　　 

　　虽说他们手上拿着危负的把柄，但危负此人向来狡猾多疑，上次将他伤成那样他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保不准对他的威胁到底有没有作用。与其这样担忧，还不如早日射出那一箭，好让天庭知道凤和魔性已除，不再针对他。

　　 

　　“明天一早，太阳出来的时刻，我射出这一箭。”腰上的轩辕弓微微震动，正如谢小飞此刻不平静的心。他从未如此矛盾过，即使曾经不忍射日，但却都没有像这次一样，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离开昆仑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兔子怕嫦娥把天目山折腾的鸡飞狗跳，连忙回去了，谢小飞却去了栖梧山。他还是有私心的，他想最后去见凤和一次，即使这座被魔气笼罩的山如同狼窟。

　　 

　　栖梧山还是和他那日离开时一样，草荒树枯，唯独不同的是，限制法术的结界取消了。谢小飞腾云到了凤和院门口，房间里漆黑一片，杳无生气。不禁回想起曾经住在这里的日子，他与凤和争吵过，也和睦过，他们一起吃饭，喝酒，还在这里争执人类存在的意义。凤和那日说，他们再无瓜葛，所以这屋子……他大概再也不会住了吧。

　　 

　　谢小飞轻轻推开门，门前的落叶在他脚下“嘎吱嘎吱”的响。他伸手抚摸已经枯败的梧桐，还记得当时他和凤和一起在树下研究落叶的纹路；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回忆与凤和一同对月饮酒的情景；他推开厨房的门，凤和为他做饭羹汤的身影似乎犹在眼前；隔壁的卧房，他曾与凤和在这里抵足长眠……

　　 

　　“吱呀——”开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十分突兀，谢小飞抬起头，却看见一袭红衣站在窗边，清瘦落寞。

　　 

　　谢小飞一只脚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凤和好像没注意到他似的，始终没有回头。正当他想收回脚步的时候，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来做什么？”

　　 

　　月光下凤和的侧颜更显清隽，谢小飞顿了顿，道：“我……只是过来看看。”

　　 

　　“看什么？”凤和冷笑，“看房子，还是看人？”

　　 

　　凤和转过身来，背对着月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昏暗的夜色使谢小飞胆子大了起来，熟悉的气息就在眼前，他竟想紧紧的拉住他，再也不放开。到了明天，这个人就会彻底忘掉自己，忘掉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一切，那时，恐怕他再也没有机会拥抱他了吧。

　　 

　　谢小飞默默的上前，伸出双手抱住凤和，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绝望而紧张。凤和似乎没料到他的举动，身体有些僵硬，许久才推开他，声音有些嘶哑：“你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却依然甘之如饴。谢小飞没有回答他，怔楞在黑暗中，回忆他们的过往。如果说一开始知道凤和的欺骗之后，心中怨怒的话，现在他甚至有些庆幸那些被欺骗的过去。不论其中到底夹杂了多少谎言，他确实深爱着凤和，哪怕是面前这个入了魔的残暴的凤和。所以他才一直这么摇摆不定，想要断绝却忍不住想他，应该狠心却总是想要拥抱他。

　　 

　　他们所经历的这些情仇磨难他也从未后悔过，正是因为相悖的立场，才让他们有了交集，就算那些只是短暂的相遇，他也深感幸运。至少这么完美的人，曾经属于过他。

　　 

　　“我一次一次的下定决心放过你，可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凤和声音中尽是落寞和绝望。

　　 

　　谢小飞看着他，眼神贪恋：“如果……你忘了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凤和愣住了，红色瞳孔中闪过一丝危险：“你想干什么？”

　　 

　　谢小飞没有回答他，静静的注视着他的眼睛：“能不能最后……再给我一个拥抱？”

　　 

　　“你不要再自以为是的做一些以为是对我好的事情，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需要！至于我难过与否，都与你无关！”凤和义正言辞，语气却略显焦急，像是料到了谢小飞的心思的动机，急切的想要制止他。

　　 

　　连一个拥抱都吝啬了么？谢小飞突然觉得周身卷来一丝入骨的寒意，他退了几步，转身准备离开，可凤和却突然上前，拉住了他。没等到他回头，凤和便从后背拥抱了他。

　　 

　　熟悉的温暖气息，他甚至能感受到凤和心脏的振动。两人都没有说话，就一直静静的拥抱着，相贴的衣料渐渐沾染上他们共同的温度，凤和这才放开。他们互相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同样的心跳强烈。谢小飞逃也似的离开了凤和的院子，不敢回头，不敢驻足，腾云离开栖梧山，风带走了属于凤和的温度，正如带走了凤和的记忆那般果断决然。

　　 

　　整夜未眠，谢小飞坐在山顶的石头上，静静的等待着日出。漫长的夜对此刻的他来说竟无比短暂，地表渐渐温热起来，四个太阳并肩从地平线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