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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奥站在场边和队友一起庆祝过后——但是说句老实话，他其实没怎么庆祝，他只是接受了其他队友的庆祝——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还停留在场中不似乎在想着什么的克里斯蒂亚诺。

　　也许其他人不知道克里斯蒂亚诺在思考什么，但是里奥知道。

　　里奥知道，克里斯蒂亚诺大概在思考是什么造成了眼前这个比赛结果——克里斯蒂亚诺很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巴萨更衣室发生了什么、不会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不知道这个当然也可能就没办法知道到底是如何失去胜局的。

　　里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思考这个，因为他感觉自己根本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给克里斯蒂亚诺——那不仅仅涉及他自己，更涉及巴萨更衣室的形象和团结。无论是谁说出这件事，都会变成巴萨更衣室的叛徒。

　　里奥不会让自己变成叛徒。

　　里奥看着克里斯蒂亚诺——他们以往每一次对阵结束后都会过去对对方说点什么，那些话被媒体视为挑衅或者下一次对阵时候的预热战书。

　　他今天本来也正打算这么做。

　　但是就在他和其他队友选择了反方向、准备走向克里斯蒂亚诺的时候，他突然被伊涅斯塔用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搂住了脖子。

　　里奥愣了一下，回头去看伊涅斯塔。

　　他很惊讶地发现，伊涅斯塔脸上带着一点点哀求。

　　“我不知道你想过去做什么，但是里奥，别去。”伊涅斯塔小声在里奥耳边说，“所有人都在看着你呢，他们在等你和罗纳尔多互动、然后他们就可以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无论那些话是什么，那对于你们来说都不会是好事。而且，就算你不在乎这些，你也该想想中场时候发生的事情。”

　　里奥没动，也没说话。

　　“我们已经把坏事变成好事了，现在一切都在好的方向上发展，别把它再变成一件复杂的事情。”伊涅斯塔继续说，“里奥，不是为了巴萨，而是为了你自己——我知道，你只想过点简单的生活，那么为了你自己也别过去。”

　　“我不明白。”里奥小声说。

　　“你只要过去，媒体就会继续渲染你和罗纳尔多之间的竞争、进而主动上升到巴萨和皇马之间的对立，到那个时候，就算卡尔斯和哈维真的愿意不再提及「集体的责任」，他们也会迫于外界的压力不得不对你强调这一切。”伊涅斯塔说，“所以别过去，为了你自己。”

　　里奥幡然醒悟。

　　普约尔和哈维也许真的也已经厌烦了一次次强调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里奥过去的沉默和他与罗纳尔多之间的赛后互动，一方面让他们不放心里奥是否清楚自己的责任，另一方面也让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感受来自媒体的炒作、甚至感受到里奥对罗纳尔多异样的亲近——他们当然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只是感到里奥和罗纳尔多互相渴望接近。

　　无论是哪个方面，都让他们必须一次次对里奥说出同样的话。

　　他们在强调的不只是里奥肩负巴萨的荣誉，也是在强调里奥属于巴萨——「来日方长」一事早已过去，但是它带来的阴云却迟迟不曾消散。

　　所以，其实不是任何人造成了这个局面，而是里奥本人。

　　里奥垂下眼，点点头，然后跟着其他人一起回了更衣室。

　　再也没回头看一眼。

 

第391章 

　　克里斯蒂亚诺当然注意到里奥没有过来跟自己「挑衅」这件事， 但是他也只是注意了一下， 随即他就把这件事理解为了「巴萨内部的新生活准则」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他俩关系中无法回避的问题， 既然无法回避那么大家就都得习惯。

　　克里斯蒂亚诺赛后也没有贸然给里奥打电话， 因为他搞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回家， 所以他干脆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结束了一堂恢复训练课后回家一边看昨天的比赛录像一边等里奥拨视频给他。

　　虽然比平常晚一些， 但是并没晚太多——里奥果然给他拨了视频。

　　“你昨天没跟我说话，没事吧？”克里斯蒂亚诺一边关掉电视一边这样问——他这次没有掩饰自己的关心，因为克里斯蒂亚诺知道， 一切矛盾都已经开始浮出水面， 既然如此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如果还想要维持这样的关系就必须比以前更加倍的关怀对方。

　　里奥当然也明白克里斯蒂亚诺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没办法把事情全部都说出来给克里斯蒂亚诺听， “我昨天回去之后跟瓜迪奥拉先生还有卡尔斯他们谈了谈。”

　　里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克里斯蒂亚诺没有追问，他等着里奥继续说——如果可以说，里奥自然会说，如过不能说，即便问了也是给双方徒增烦恼。

　　里奥继续说了。

　　“我们之前有一些问题， 但是现在解决了——也许不算完全解决了， 但是最起码事情在往好的方向上发展。”里奥说到这里又顿住了， 他不知道该对克里斯蒂亚诺说到什么程度算是可以， 但又并不想什么都不说。

　　他有那么一会儿有点犹豫。

　　但是很快，他从自己的迟疑中解脱出来了，“我不想再被约束了。我得为自己做点什么。而我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我想这是对的。”

　　克里斯蒂亚诺有那么一会儿完全没有理解里奥在说什么、也想不出之前里奥被什么束缚了。

　　“我很累，而让我疲惫的是本不必要的因素，我想把它减去。”里奥说。

　　如果说「约束」不足以让克里斯蒂亚诺明白的话，那么当说到「我累了」，一段「往事」就召唤了克里斯蒂亚诺的理解能力。

　　——「你今天好像特别开心。」

　　他们最后一次以球员身份出现在苏黎世的头排，克里斯蒂亚诺在和梅西打招呼之后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门德斯吓了一跳，他显然没预想到阿维罗先生智商这么低、居然能直接把这句话说出来——尽管门德斯看不出梅西哪里心情特别好，但他认为这个时候的这种心情还是不合逻辑、也不该被叫破的。

　　假设小梅西先生的确是格外高兴的。

　　毕竟，今天可能是梅西和克里斯蒂亚诺日薄西山的开始、是他们退出这个舞台的开始，而在这个时间点上，梅西又恰恰无法以一个金球奖结束这一切。

　　巴萨不会高兴的，他们会痛心地认为自己家的传奇没能以传奇的方式结束这段旅程，所以梅西无论如何本来也都不该高兴。

　　对，梅西就是巴萨的一部分，他合该永远在任何场合都和巴萨的心情以及态度保持高度一致——不管这是不是事实真相，这都是门德斯和这世界上很多人的想法。

　　所以即使梅西真的因为什么理由而正感到格外开心，他本也不该有丝毫表露。那是对巴萨和对旁观者制定的规则的尊重——尽管，好吧，门德斯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梅西要按照旁观者的希望生活。

　　梅西看看吓得灵魂出窍的门德斯先生，脸上维持着那个臭名昭著、波澜不惊的狗屁微笑，门德斯认为他被嘲笑了。门德斯先生暗中撇嘴，然而克里斯蒂亚诺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他失去了看戏的好心情。

　　「豪尔赫什么都不会说，或者他现在可以找点别的事做稍微离开一会儿，如果你希望的话。」克里斯蒂亚诺这样说。

　　真他妈的奇怪，门德斯先生气愤地想，梅西只是看了他一眼，但是克里斯蒂亚诺却仿佛他说了千言万语一样什么都知道了，而且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还要为了让梅西说几句话而直接说让他离开。

　　梅西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变，他冲门德斯先生微微颔首，「很高兴见到您，门德斯先生，再见。」

　　太好了，门德斯先生这样想，梅西甚至都没有客气一下就直接要轰走他。

　　但是没有办法，门德斯先生只能带着一个僵硬的微笑表示自己居然还真的有点事要办、然后不甘心地离开了。

　　「你可以说了？」克里斯蒂亚诺看上去居然还挺开心的。

　　梅西仍旧带着那个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笑容看着克里斯蒂亚诺。

　　过了好一会儿。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梅西这样说，「长久以来，我人生中都有一个期盼，你知道是什么吗？」

　　克里斯蒂亚诺摇摇头——他并非真的不能猜出来，但是他想听梅西自己说。

　　「我希望跟你在这里永远告别。」梅西这样说，他即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都还在微笑。

　　如果是十年前，克里斯蒂亚诺铁定会勃然大怒，认为梅西是个不堪重负的懦夫、胆小鬼，但是在那一天，他却产生了奇怪的共鸣。

　　「是，你累了。」克里斯蒂亚诺笑着这样说，「我想也是。」——克里斯蒂亚诺没有说自己也累了，他只是说「我想也是」。他永远不会说他也感到疲惫，就像当年梦三巅峰的阴影之下明明他时常感到孤独和无助，但是只要出现在别人面前他就一定会显得不可击败、坚不可摧。

　　克里斯蒂亚诺不会认可、不会承认，但是不以为他不明白、不能体会。

　　这些年来，他们互有胜负，但却始终生活在一模一样的阴影之下——每一年、每一场比赛、每一脚触球都被全世界视为和对方的一场战争，甚至每一次训练、每一次冰水池放松和吃下的每一口饭都应该是为了备战。他们有十几年的时间几乎没有自我、没有私生活，他们的一切都被视为「为了战胜对方」。

　　克里斯蒂亚诺时常怀疑这个世界可能疯了。

　　梅西看着克里斯蒂亚诺。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也有人类的弱点呢？你是不是即使有弱点也一定要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站在人前就必须高大英伟毫无瑕疵呢？你是不是一心想要做救世的神呢？梅西有那么一会儿想要这样问，但是他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答案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一切都要结束了，是与不是都只是故事大幕落下后任由旁观者遐想的部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们只是看着对方，似乎这一分钟之后他们就真的再也不会见面了。

　　一分钟后。

　　「我该走了，我父亲还在等我。」梅西轻声说。

　　克里斯蒂亚诺点点头，「我也是，豪尔赫大概也办完事了。那么……」

　　「那么再见。」

　　「那么再见。」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即使他们都知道待会儿他们还会在头排的座位上相见。

　　两个人又都笑了，但是这次他们没有再迟疑，而是直接各自转身离开了。

　　——“那恭喜你。”克里斯蒂亚诺说，“这一定是一次非常违背你的心意的激烈反抗了，但是无论如何它取得了好的结果。”

　　里奥有点意外，他显然没想到克里斯蒂亚诺能想到这是一次激烈的反抗，“这也是你在催眠的时候体验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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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催眠：这口锅我是卸不掉了对吗？

　　克里斯蒂亚诺也有点后悔当初一推六二五把责任全给了催眠，现在好像有点圆不动了——但是克里斯蒂亚诺从不轻易认输，“不，这不需要催眠，我就是了解你。”

　　里奥皱皱鼻子，看上去仿佛很嫌弃这句话。

　　克里斯蒂亚诺立刻转移话题，“话说，那你们都谈妥了？”

　　“谈不上「谈妥」，有些事情不会完全消失，只是可以被缓解。”里奥说，“你知道完全消失是不可能的。”然后他又顿了一下，“以及，你是对的，那的确是我意料之外的激烈反抗——我没预想到这个，不过还好，这没有产生恶果。”

　　里奥没有解释这句话，但是克里斯蒂亚诺却一下子被这句话点亮了。

　　恶果、激烈反抗、赛后的谈判。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件事——克里斯蒂亚诺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中场休息时间的故事大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