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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尼挠挠下巴，点头答应了。

　　克里斯蒂亚诺看着鲁尼那个很懵的表情，一时之间有点教坏小孩的罪恶感，不过还好，他及时扼杀了这个罪恶感。

　　——鲁尼带球突破，特维斯从中路靠近他接应拿球，克里斯蒂亚诺则从另一侧兜入禁区。

　　但是在禁区前、在鲁尼出球给特维斯的过程中，普约尔还是断球成功了。

　　爵士站在场边开始有点焦躁，他开始对这样无意义的攻防转换感到不快。里杰卡尔德先生站在另一侧也倍感焦虑。

　　里杰卡尔德先生非常清楚，俱乐部上个赛季没有换掉自己只是单纯因为他们需要让瓜迪奥拉证明自己，而俱乐部给瓜迪奥拉的这段证明自己的时间同样也是给里杰卡尔德先生本人的最后通牒——俱乐部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让他证明自己是否能带领巴萨。

　　如果这个赛季他能带领巴萨获得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那么毫无疑问，他将保留自己的位置，但是如果他不能，那么他恐怕不用等这个赛季结束就要提前召开下课的新闻发布会。

　　甚至，很可能，如果他这场比赛在诺坎普毫无建树的话，几十分钟之后俱乐部就会迫不及待地让他在媒体面前做一个让大家都体面的告别。

　　但是这个圈子里，告别通常都有一方不可能体面。

　　里杰卡尔德比任何人都想要赢下这场比赛，比任何人都期待在赢下这场比赛之后告诉别人，对不起，我不想再给巴萨做主教练了。

　　是，里杰卡尔德先生不想做了。

　　在豪门谋生总是辛苦的，你如果不能证明自己是像弗格森爵士一样的常胜将军，或者拥有弗格森爵士一样无与伦比的声望和根基，那么你总难免有一天要被扫地出门——里杰卡尔德先生很早就有这个觉悟。

　　但是事到临头，他心里并非毫无怨言。

　　俱乐部喜欢忠心耿耿的孩子，这一点他可以理解，但是他其实一开始就并不看好博扬能代替里奥——可是他没办法，他看着俱乐部和普约尔们的强势，只能默许、只能和他们一起期待。里杰卡尔德先生当然也并非对里奥毫无意见，他个人一直认为所有的过错都在于里奥，如果里奥不那样坚持自己对于罗纳尔多的态度，不会有任何人产生由博扬代替他的荒唐念头。

　　然而不管怎么说，里奥还是证明了一件事：巴萨，至少这个阶段的巴萨，离不开他。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这最后还是变成了对里杰卡尔德先生来说最坏的事。

　　俱乐部和普约尔们不会认错，他们只会说他错了——既然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所以里杰卡尔德先生其实很清楚，自己必须要离开巴萨——就算今天赢了，甚至就算是这个赛季拿到了欧冠，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缓刑。

　　只有里杰卡尔德先生离开巴萨，才真正意味着博扬和里奥的那一段公案成为过往：该负责的人已经付出代价，过错得以纠正，大家是时候向前看了。

　　里杰卡尔德先生这样想着，一时有点出神。

　　——「里奥，我们得赢。」里杰卡尔德先生赛前一天这样告诉里奥。

　　里奥停下了整理衣服的手，扭过头去看这他，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低声说：「我总是想赢，先生，因为我只喜欢赢。但是您为什么想赢呢？」

　　看，里杰卡尔德先生认为自己也有理由不太喜欢里奥——这个孩子总是不知道如何委婉，不知道何时不需要说太多、太清楚。

　　「我也喜欢赢。」里杰卡尔德先生说。

　　里奥摇摇头，「先生，您不必对我说谎，我理解您的意思。先生，我每一天都在思考如何胜利，但是先生，我不会为别人的私欲说「我会帮你赢」——我要赢，永远都只是因为我喜欢这样。」

　　「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里奥说，「我不喜欢让别人说我……说我把赢球当作谈判桌上的砝码或者报复的工具。」

　　「谁会这样说？」里杰卡尔德先生嗤笑道，「这世上所有胜利都是砝码和工具——我们用胜利去为自己赢得更多的利益，用胜利证明别人错了。你难道不是吗？」

　　里奥站在里杰卡尔德先生对面，但是里杰卡尔德先生却感到他的目光落在上千公里之外。

　　「不，先生，」里奥说，「我们这样的人就会这样说。我曾经用胜利证明过别人错了，但是那只是胜利带来的一点礼品，而非胜利本身的价值所在。」

　　——普约尔带球还没来得及转身，克里斯蒂亚诺不知道何时就已经从禁区内杀了出来，倒地放铲后把球捅到了鲁尼脚边。

　　鲁尼愣了一下，但是他那一刻十分机敏地凭着本能做出了反应。

　　鲁尼起脚打门。

　　0：1，曼联在巴塞罗那客场进球，欧冠半决赛大比分来到了4：1。曼联不需要做太多事情，他们只需要正常发挥，让比赛时间走光就可以顺利晋级。

　　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

　　里杰卡尔德先生看看手腕上的表，又看看诺坎普那块高高的计分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第232章 

　　赛后， 里奥直接给克里斯蒂亚诺发了短信， 表明自己不会看今年的欧冠决赛。

　　克里斯蒂亚诺想了一下， 没有安慰他也没有劝说他看比赛， 就只是回复了一个「好」——他刚回复完， 就被吉格斯几个人拖进了欢庆的中心。

　　“克里斯蒂亚诺，我们的小宝贝！”费迪南德揉着克里斯蒂亚诺的卷毛高兴地宣布， “曼联如果夺冠，你是第一功臣——没有你，我们还不一定要花多少精力通过巴萨这一关呢！”

　　周围人大笑着附和着费迪南德对克里斯蒂亚诺的赞誉——这是欢庆的夜晚， 他们愿意用一切美好的字眼赞美帮助他们进入决赛的男孩。

　　“曼联的好孩子。”内维尔跟着说， “还有谁能在这样的年纪在欧冠半决赛这样重要的比赛里做出这样精彩的表演呢？”

　　“再也没有谁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高喊了这样一句，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

　　爵士带着微笑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自己群魔乱舞的球员们， 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无法融入那样的场景。

　　“爵士，皇马的代表打电话过来了。”一名曼联的员工过来悄悄告诉爵士——他很不愿意这个时候过来，但是皇马的代表急不可耐、一分钟都不愿意多等，一定要现在就跟爵士谈。

　　他讨厌这个代表，但是他可以理解。说句老实话， 谁家有这样一个奇货可居都该原谅其他买家的急不可耐和不体面。但是他谅解是没用的， 关键是爵士肯不肯谅解。

　　爵士皱着眉看着那位工作人员， 过了好一会儿， 就在工作人员准备直接回去挂掉皇马方面的电话的时候，爵士却伸出手要过了手机。

　　“弗格森。”

　　爵士走出了更衣室，淡淡地自报家门。

　　“爵士， ”皇马代表口气中带着难以自制的激动，“九千万！九千万英镑！皇马愿意为小罗纳尔多先生付出九千万镑！”

　　爵士沉默地听着，他的沉默渐渐也传染到了对方，让对方身上几乎可以化作实质的狂热也开始冷却。

　　“爵士，”对方的声音开始变得晦涩——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狂热并不体面，“九千万是破纪录的价值，曼联买到罗纳尔多不过花了一千五百万，九千万卖出就相当于曼联白用了罗纳尔多……”——他很喜欢小罗纳尔多，但是在商言商，他认为正常情况下不该有人期待第一次报价就达到一个亿。

　　那太不正常了。实际上一个亿是皇马主席先生的最高限度了，他们不可能一开始就给出一个亿。

　　“住口！先生。”爵士低声怒吼，“我的克里斯蒂亚诺不是一件商品！”

　　这世上没有人不是商品。皇马的代表在心里这样默默地想着，所有人都是商品，所有人都分贵贱——只不过有人有价无市，有人有市无价。但是说到底，所有人都是商品，没有人可以例外。

　　有的人一年值十万欧元，有的人一年值一千万欧元，但他们的本质没有区别。他们都是商品，他们的区别只是Zara和爱马仕的区别。

　　皇马代表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委婉的说的，“爵士，我们可以谈。”

　　——我们可以谈，如果你还对价格不满意的话。但是我们一定要在这个夏天买到罗纳尔多，他是今年最有资格竞争世界最佳的那个人，我们必须要在夏天就带走他，然后让他在皇马、以皇马球员的身份拿下这个荣誉。

　　24岁的世界第一，就算过两年就跟罗纳尔迪尼奥一样自甘堕落也至少给皇马增加了一笔荣耀。

　　九千万，买一个世界第一和即战力，这对于皇马这样的俱乐部来说太重要、太有意义了——当然，其实代表先生认为这主要是对想要竞争下一任主席的现任主席先生重要。

　　“我的克里斯蒂亚诺不是商品。”爵士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仿佛岿然不动，仿佛不可说服。

　　曼联的一部分工作人员其实也对此不以为然，他们私下聊天的时候都认为克里斯蒂亚诺并非绝对不可卖——如果皇马的确愿意给一个非常高昂的价码，有何不可呢？

　　这世上没有人绝对非卖，所有的非卖品背后都有一个「报价不够」。

　　“爵士。”

　　爵士愣了一下，举着手机回过身去，正好看见克里斯蒂亚诺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克里斯蒂亚诺只是出来找爵士、要带他回去参与庆祝的，他并没想到会听到对方说这样的话。

　　我的克里斯蒂亚诺不是商品。

　　从来没有人跟克里斯蒂亚诺说过这句话，所有人都把罗纳尔多当成独一无二的珍宝、待价而沽——他如果没有被交易，那只是因为没有人负担得起皇马当年暗示的高昂价格。

　　没有人不是商品，在这个商业社会，只分贵贱，不分是与不是。克里斯蒂亚诺很多年里都自认为自己非常懂这个道理，但是直到今天，当爵士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他才真正知道为什么门德斯在意八千万和一个亿之间的差别。

　　贝尔的经纪人曾经的话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而更重要的是，八千万是奢侈品的标价，但一个亿却是一种供奉。

　　爵士挂掉了电话，没有再理会皇马代表的挽留和恳请。

　　“你怎么出来了？”爵士没有提及刚才那通电话，和他的那句话。

　　克里斯蒂亚诺迟疑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笑了，“加里让我看看你在哪里。”——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只是先顺着爵士的话说了下去。

　　爵士点点头，带着克里斯蒂亚诺回到了更衣室。

　　他们谁都没提爵士那句话，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提。

　　——「我现在也觉得你要认真考虑如何跟爵士解释你要离开曼联这件事了。」

　　前两天门德斯过来看克里斯蒂亚诺的时候这样对他说。

　　「我早就说过——豪尔赫，你现在知道咱俩中间是谁不靠谱了吧？」克里斯蒂亚诺一边吃杏仁，一边无限鄙视了门德斯。

　　门德斯先生假装自己没听见，「爵士拒绝皇马和巴萨的一切报价——当然，拒绝巴萨这也没什么的，反正你也不打算去。但拒绝皇马就不太妙了，毕竟……你也知道爵士的脾气，如果他坚持不接受任何谈判的话，皇马根本没办法跟你开展个人待遇的谈判，我们之前设计的所有情节也就都不可能发生。」

　　「那就说明皇马价格开得不够高。」克里斯蒂亚诺又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大杏仁。

　　「不低了……九千万镑了。」门德斯郁闷的说，「这还是曼联没有加价的初始价码，考虑到双方的谈判，最后价格肯定在一个亿左右——这可是没有通货膨胀的2008年，跟十年后是个活人都5000万的年代不一样。」

　　「我以为你的目标是三个亿。」克里斯蒂亚诺讥笑了门德斯，「你就喜欢高价，我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