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鹤丸国永有气无力地靠在地下坑道的墙壁上来回看。
一前一后两条路,怎么选?
要说太刀在这种环境下的侦查只比大太刀好上那么一丢丢,鹤丸国永随便找了个方向,踉跄前行。
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也许他能从地下城里逃出去呢?
然后鹤丸国永选错了地方。
道路的尽头,三日月宗近等五把刀笑眯眯地看着他。
鹤丸国永真真是下意识地转身就跑,三日月宗近等刃自然慢吞吞地跟上,于是在后面五把刀的驱使下,鹤丸国永再度遇敌。
后面是三日月宗近,前面是溯行军,二选一。
鹤丸国永思考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去找溯行军的麻烦。
他想的很简单,既然跑不了,也并不想碎在付丧神手里,不如就去和溯行军死战吧。
再说了,从他的角度来讲,溯行军可比背后那几把刀好欺负多了。
“就这样,鹤丸国永一把刀打了前面三个战斗点。”
“每次他都以为自己真的要碎了。”
“可是他没想到,三日月宗近在他身上藏了七个一次性护身符。”
药研藤四郎啧啧不已:“鹤丸国永死死活活了七次后就不干了,他自己跑回来找三日月殿求碎刀,三日月殿下就拿出了从日暮巫女那得来的吸收灵力的灵符,收了鹤丸国永身上的灵力,将他压回本体后,再度前进,找到溯行军地点,又将鹤丸国永扔进了溯行军中。”
“于是鹤丸国永又不得不和溯行军战斗起来。”
“这样连续反复了好几次,鹤丸国永终于投降了,他表示会跟着队伍一起前进,别让他一把刀正面怼溯行军。”
药研藤四郎耸肩:“连续出阵容易滋生污秽气息,鹤丸国永本来就不干净,连着出阵了几次后就好像要暗堕了。”
“然后我们凑钱给他买了万屋特供的幕内便当,一旦红脸就强塞便当,他不吃就压着他灌,十多天下来,鹤丸国永就彻底老实了。”
药研藤四郎悠悠说:“他甚至是最期望快点捞出博多的刃,用他的话来说,捞完了他就解放了。”
“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药研藤四郎笑吟吟的,就是这笑容有些黑,他说:“幕内便当、御守、修复资源、加速符甚至巫女那边特别制作的吸收灵力符箓全都要钱,再加上二分利和您那一份,这厮欠的债可不比歌仙兼定少。”
小短刀还很大方地说:“考虑到博多毕竟是我们藤四郎刀派的兄弟,我们就不问他要利息了,那些修复资源啦御守啦也不需要他还,但是其他同僚的债务却不可能别减免。”
“您看这振鹤丸国永是留在本丸出阵还债呢,还是将他卖掉?”
药研藤四郎如此问。
泉奈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反问道:“卖掉?”
药研藤四郎耸肩:“也不算是卖掉,是今剑提议,他想换一振三条家的刀,换来后再假装路人投诉给彼岸之涯,让第一队的审神者将这阵鹤丸国永缴械回去销毁,这样既省去了买刀的钱,还能顺势处理掉鹤丸国永。”
他甚至还说:“加州清光和三日月宗近轮流跟着您去彼岸之涯,和那边经常出动的付丧神都认识,稍微提两句就能抹平此事。”
泉奈:“……………………”
听完后,泉奈用全新的眼神看着药研藤四郎,他觉得这振短刀真是进步良多啊。
就是这主意有点坑普通审神者,毕竟本来好开心地能买到一把稀有的鹤球,转眼间刀财两空,还要被彼岸之涯开罚单并处以警告。
如果说上一次付丧神们搞出骚操作,用借债的名义苛责歌仙兼定,还有委婉帮歌仙兼定说情的想法,那这一次对待鹤丸国永,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先不说鹤丸国永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他还害得审神者旧疾复发,本来就要做碎刀处理的。
既然要碎掉,那自然要充分利用,若能换来一振三条刀,损失的那点资金就当赊账给今剑了,反正三条刀派有能力还钱。
这帮付丧神认为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还废物利用了一把鹤丸国永,简直是太机智了。
但考虑到自家审神者的脾气,付丧神们还是推选药研藤四郎将这件事汇报给泉奈,毕竟药研藤四郎才是审神者最初的第一把刀嘛。
第一把总是不一样的。
泉奈看着面前这振看似沉稳可靠的短刀,心下有些叹息。
付丧神们成长很快,可问题是快的有点过分,而且有长歪的趋势= =
“想法挺好的。”
泉奈给与药研藤四郎以肯定,难得这些付丧神们如此动脑,真希望他们能再接再厉。
泉奈点明了他们想法正确的地方:“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这一点你们做的挺好。”
然而他话音一转,又道:“只是将鹤丸国永交换给其他审神者,对于那个审神者来说,岂不是亏了钱财又丢了刀?”
“你们的算计终究连累了无辜的人,损人利己,非君子所为。”
虽然泉奈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甚至他自己也挺赞成这种做法的,但做事的手段不能这么功利,也不能如此赤裸裸,遮羞布还是要盖一盖的。
……否则以后不好忽悠其他人~
药研藤四郎连忙说:“团扇大人,我们在论坛上晃荡了这么久,也发现了一些贪婪任性之辈……”
泉奈抬手,止住了药研藤四郎的话:“就算你们找好了替罪羊,可别忘记了,政府方面知道鹤丸国永是我的刀,彼岸之涯的不少付丧神们也知道。”
“这把应该碎掉的刀不仅没有被碎掉,还被我私自贩卖出去,我身为彼岸之涯的总boss,如此做法简直堪称知法犯法的典范。”
泉奈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说:“我都如此做,那以后还怎么节制麾下诸多审神者,怎么制裁审判那些不合格的审神者?”
再说了,就算要做,也要充分谋算后再做啊!
听到泉奈如此说,药研藤四郎顿时心生惭愧,他耷拉脑袋:“是我们想的不对……”
“其实你们能想到这个办法,我很高兴。”泉奈笑眯眯地安抚小短刀:“这说明你们更像人了啊。”
药研藤四郎一愣。
“更像人了?”
泉奈笑了笑,他抬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短刀的脑袋:“但是没必要。”
“虽说万事随心,但也要坚定自身的骄傲和尊严,有些事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做,有些底线不到生死关头,绝对不能破,明白吗?”
“去将鹤丸国永叫过来吧。”
泉奈说:“我想和他聊聊。”
药研藤四郎静静地看着自家审神者,感受着脑袋上传来的暖意,他轻轻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关上门的瞬间,药研藤四郎满脸樱花飘,他忍不住抬手拍脸。
审神者认为只要上了战场,就是成年人,就是战士,不再是小孩子。
所以审神者从没摸过他们的脑袋哎~
药研藤四郎眼睛亮亮的,他是头一个被摸脑袋的!开心~
这份开心甚至持续到药研藤四郎去刀解室拿出鹤丸国永。
三日月宗近看到这一幕,他问药研藤四郎:“团扇大人要刀解了他吗?”
药研藤四郎笑眯眯地说:“团扇大人要和他聊聊。”
三日月宗近微微眯眼,他笑着说:“交给我吧,我送到团扇大人那。”
药研藤四郎想了想,索性将鹤丸国永交给三日月宗近,他现在心情起伏较大,好难冷静哎~
看着药研藤四郎看似沉稳实则雀跃地离开,三日月宗近垂眸看着手上这振鹤丸国永。
恍惚间,他想起了原来本丸那振鹤球。
那个家伙向来喜欢带来惊喜,只可惜审神者性格太糟糕,鹤丸国永只能百般忍耐,装成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时间长了,还真就成傻乎乎的了~
想起当初彼岸之涯派人去清查本丸时,鹤丸国永搞出的乌龙,三日月宗近忍不住微笑起来。
现在那振鹤丸国永被分给一位性格有些孤僻的契约者了,相信那家伙一定很高兴自己的惊吓有了用武之地吧。
然而手上这只鹤球……
三日月宗近的神色转冷。
今剑虽然提议用鹤丸国永还钱或者换三条刀,但这样做很容易引来麻烦。
最好还是直接碎掉比较安全。
想到这里,三日月宗近带着鹤丸国永来到审神者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泉奈正坐在小几前泡茶喝。
三日月宗近微笑起来:“团扇大人。”
他走到泉奈面前坐下,并将鹤丸国永放在小几上。
泉奈正在倒茶的手一动,他放下茶壶,抬眼看面前的三日月宗近。
看了两眼,泉奈就笑了。
他说:“看起来药研虽说你们都同意卖了鹤丸国永,但其实你并不同意,对吗?”
三日月宗近微笑起来,他微微低头,鬓边的金色流苏轻轻抖动起来,映出金色的倒影。
“您看出来了。”
泉奈笑了笑,他没说话,而是依旧看着三日月宗近,等着这振刀的解释。
三日月宗近沉声道:“我之所以同意今剑的提议,是因为他有些钻牛角尖,他总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害了他以前的同刀派兄弟,在小夜左文字带回了宗三左文字后,今剑就一直执着于其他三条刀,所以当他提议换三条刀时,我不忍心反驳,就同意了他的提议,这是其一。”
“其二是愤怒,大家都清楚知道鹤丸国永不能留,也知道应该碎掉,但我们心中又满是愤怒和憎恶,我们都曾遇到过糟糕的审神者,也同样非常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如果您因为鹤丸国永而旧伤复发,甚至因病离开我们……虽然您的眼睛在第二天就好了,可我想那一晚上,没有任何一位付丧神能安然入睡。”
“您现在身体健康,并未出什么问题,可是对我们来说,万一呢?”
“我们赌不起,也不想再换主人了。”
“一想到鹤丸国永差点破坏我们现在的生活,我们就都恨不得碎了他再粘起来,粘完了继续碎,只是碎掉不足以平息我们心中的怒火。”
“其三,公允的来说,这把鹤丸国永是满级刀,经验丰富,实力强悍,也并非是真正的暗堕刀,同时还是稀有的四花太刀之一,按照正常流程来说,您这里想要再看到下一把鹤丸国永,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而且他的运气不错,帮本丸捞出了博多藤四郎。”
“他这次能带出博多藤四郎,也许下次就能带出其他稀有刀,说实话很多审神者之所以走入歧途,不就是因为运气不好吗?如果他能给您带来绝佳的运气,那就算我们再愤怒,留下他也没什么。”
“本丸里乱七八糟的刀都有了,不差这么一把神隐过审神者的刀。”
“所以我们用这个借口留下他,最终由您来决定他的去留。”
泉奈听后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些看起来好像恢复正常的付丧神们,内心反而更加脆弱,或者说他们更需要一个心灵支柱。
而很显然,他们心中的支撑就是他自己,这个本丸的审神者。
明明曾被审神者伤害过,可他们依旧再一次付出了自己的信任,并全身心地相信着他,将他当成了存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