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辛弃疾轻声道:“这是一个吻吗?”
对方把脸埋在他的肩侧,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他顿了一下,扶着柳恣腰侧的双手微微收紧:“你想再来一次吗?”
他并没有成家过,也从未与谁交换过一个吻。
可哪怕只是刚才的微微触碰,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联通。
就如同微茫的星辰触碰着彼此一样。
柳恣其实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亲了不该亲的人。
可幼安的声音低沉而有磁姓,蛊惑着他再次抬头。
对方低头看着自己,垂了眸子轻巧地吻了他。
他在学习上确实颇有天赋。
这个吻温和而绵长,面颊的肌肤贴合在一起,连时间也为之停止。
如果可以的话,柳恣根本不想松开他,也不想去理会这个房间之外的任何事情。
他的脑子在告诉他,你如果和他在一起,无论公开或者不公开,都会给对方带来无数的麻烦。
可他是幼安啊。
他是那个勤恳沉着,天赋异禀,又缄默温柔的幼安啊。
他的脸庞和声音无时无刻的都在蛊惑着孤独的自己,多去触碰一些,多去感受更多的……更多的与他有关的一切。
自己已经上瘾了,不是吗。
这四年里,逃了这么久,不还是栽在他手上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恣才终于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一只手抓了手机,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连借口都没有找。
门也没有关。
辛弃疾眨了眨眼,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又站在窗户旁边看了眼夺路而逃的柳恣。
他不太清楚临国人的恋爱到底是个什么流程,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走下去。
他翻出了手机,给青玉打了个电话。
“喂幼安哥,晚上一起去撸串啊,”青玉那边刚从亦狮的大厦里走下来,眼睛看向在车里等着自己的龙牧,脚步和语气都颇为轻快:“你在哪儿呢?”
“我在……柳恣的公寓里,”辛弃疾沉默了几秒钟,开口道:“柳恣刚才吻了我。”
青玉脚步一顿,脸上露出呆滞的表情。
柳叔居然不是姓冷淡???他居然还会亲别人???
“你——不——等等,”青玉示意龙牧再等自己一会儿,握紧电话道:“不是,你现在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你不应该去陪他吗?!”
“然后我亲了回去……我们拥抱了一会儿,他跑掉了。”辛弃疾如实道:“我还不太清楚临国在恋爱上的风俗……”
这些事情在宋国是不可能发生的。
私定终身违背礼法,也不存在公开而正当的‘恋爱’。
从前他只知道恋爱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一起,不一定要结婚。
可再往深层次的地方想,他就无法想象了。
“恋爱的风俗?”赵青玉想了想,认真道:“时国和国外各不一样——”
“如果是时国,恋爱意味着一段关系的建立,意味着双方要对对方负责。是先确定恋爱,再接吻、床,或者说‘我爱你’。”
他眼睛看着龙牧,慢悠悠道:“如果是欧罗巴那边的话,人们可以先约会、接吻、滚床单,直到足够离不开对方以后,才会说‘爱’这个字。”
不同的国家,对‘我爱你’这三个字的慎重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辛弃疾早就知道柳恣是时国人,也清楚临时两国的关系,只皱了眉头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上——不等一下,柳恣他不是在国外留学过好几年吗?”
“所以他是怎么判断这段关系的,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赵青玉意识到龙牧饿了,加快脚步走到车里,快速道:“但是厉姐和他相处的时间炒鸡长啊!你去问厉姐!她最了解他了!”
电话挂断的时候,辛弃疾看了眼楼下,一眼就看见柳恣靠着路灯在抽烟。
路过的很多人都在好奇地看他,没人敢过去打扰他的清净。
他想了想,看着楼下那个安静抽烟的背影,拨通了厉栾的电话。
“幼安?”厉栾那边有嘈杂的人声,声音略有些模糊:“在财政院遇到麻烦了吗?”
辛弃疾意识到她没有太多时间,直接简要道:“柳恣刚才亲了我,我亲了回去,他跑掉了。”
“你——”厉栾差点被橄榄呛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抽气道:“柳恣他还是对你下手了!!!你还好吗!!”
“我……好像挺开心的?”辛弃疾不解道:“他为什么要逃跑?”
如果恋爱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事情,为什么他会有困扰的表情。
……因为身份吗?
“因为他是个怂货啊!!!”厉栾高声道:“他今天是喝了假酒才敢亲你吧!!!!”
辛弃疾下意识地把电话离自己的耳朵拿远了一些。
“我不确定他想不想和我谈恋爱。”他低声道:“以前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
厉栾本来想咆哮下去,她围观了四年这个别扭货的日常,今天简直跟收看了大结局一样。
第二季终于要开始上演了吗……
“不——第一个问题是,你想和他交往吗?”她了解这个人从前的社会观念里没有‘恋爱’,也没有目睹过别人恋爱,直接补充道:“就是做他的恋人,和他共同面对和承担各种事情,和他共享感情。”
辛弃疾没有贸然地回答这个问题,只轻声道:“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接近他。”
懂了,就是两个小学生在谈恋爱。
厉栾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加重语气道:“如果想跟他在一起,你自己要明白会面对什么。”
“还有,这个人真的非常,非常的怂。”
“你不主动,他可能永远都躲着你走了。”
辛弃疾低头看着楼下那个人的背影,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挂断了电话。
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打完了两通电话,却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事情,一脸大彻大悟视死如归的往回走。
没过一会,就再次出现在了根本没有关上的门口。
柳恣的脸色有些苍白,这一次却不敢再贸然地靠近他,只站在门口,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辛弃疾往前走了两步,再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
对方似乎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也没有离他太远。
柳恣听得见自己的心在急促地跳动,所有组织好的语言再次散成一滩浆糊。
辛弃疾垂眸看着他,慢慢开了口。
“你想再来一次吗?”
柳恣的脸蓦地就红了起来。
他仰望着他,墨黑的眼睛湿漉漉的。
幼安勾唇一笑,低头吻了下去。
温柔而又认真。
第134章 唐风
本能是一种身体的直接选择,不用经过思维的筛选,不用考虑任何外在因素,原始而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
在本能上,他们是相互吸引的。
辛弃疾放开柳恣之后,气氛又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思索什么,”他注视着柳恣的双眼道:“有些东西,一时间是没有答案的,可这不代表以后没有答案。”
柳恣略有些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挺拔而沉稳的青年。
他明明比自己年幼四岁,可如今的成长速度……已经完全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有很多事情,焦虑的内容与发生的事实是不重合的。”辛弃疾微微按住了他的肩,眼神坚定:“我希望,我们可以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而变得生疏。”
柳恣心想明明我才是那个恋爱经验比较丰富的那一个,现在怎么什么事好像都可以跟着他走了,只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道:“我今天肯定……吃错药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哪怕对彼此都有微妙的情愫,也无法在此刻诉说出来更多。
就如同一个股票跌停套牢了四年,突然一夕之间蹿到了天上一样。
辛弃疾微微往前一步,只浅浅地吻了一下他柔顺的黑发,开口道:“再见。”
柳恣见他不多纠缠,反而心里生出些不舍出来,又露出刚才在门口时那样湿润而茫然的眼神。
而幼安只是微笑着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的心里都没有什么波动。
虽然这一切已经很惊世骇俗了——一个金国出身,有宋国从政前科,现在是临国财政院实习生的自己,在与元首试探着开启一段隐秘的关系。
到底开启了没有,他心里没有答案,却脚步沉稳而没有太大的起落。
这四五年的不断受挫和不断蜕变,都在把他的临场反应能力,与对局势的判断和控制能力,在不断地往上推进。
他在这几年里遇到的太多困境,都已经超出了普通人会面对的难度范围。
临安城。
云祈在赵构的面前坐下,隐约能听见两个皇子在庭院里追逐嬉戏的笑声。
如今已经是五月,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就连金国那边饥荒的范围也有缩小的迹象。
“听说,你最近和柳元首接触过。”赵构懒懒地靠在桌子旁边,只端详着这个女人的神情:“他还驱散了我的手下,就为了和你说点什么。”
“陛下自然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云祈温和道:“无非是劝诫我回临国,不要再为宋国出力。”
赵构见她这轻描淡写的表情,疑心略有一些动摇:“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泼了他一身的热茶。”云祈冷笑道:“临国当初是如何待我的,陛下您是一清二楚的。”
她觉得自己可以去写小说了。
光是艹人设的这个技能,最近几年在不同人面前都已经被打磨的炉火纯青。
在金国面前,她是放浪形骸又藏着些小本事的糊涂女人,在宋家朝廷里,她又是个被两国迫害的无助弃妇。
这样楚楚可怜的身份进了商圈之后,竟也能骗到一些个老油条。
说到底,太多男人觉得女人只该是被享用的玩物,也并不肯承认她们的独立人格和智商。
“官家今天召我入宫,恐怕不是为了三企十业的事情。”云祈抬眸笑道:“商部已经把相关文书都给您过目盖章了,您今日恐怕是想让我做些别的事情。”
赵构依旧姿态慵懒地倚着那个矮桌,只瞥了一眼窗外还在笑闹着的两个皇子,缓缓地看向她道:“你对临国……非常了解。”
因为她是个彻彻底底的临国人,所以才可以想法子造出临国人特有的无线电,甚至对什么公司什么会议之类的东西,都了解的比宋国的任何人还要清楚。
他并不算信任这个女人,但不得不利用她,来确保朝廷能在临宋合资的项目里筹划得到更多的好处。
这些年来,宋国想着法子招募贤士,也一直有心笼络来自临国的人才,但确实收效甚微。
仔细一想,也确实陆陆续续地有些个形单影只的临国人,带着不同的目的过来投诚。
但是一般这种人,虽然对某些事情有一知半解,会做学问可不会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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