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疾眼快地扣住机舱边缘，乔伊斯将自己和Zero固定在机舱内，抬头朝半空望去。

　　在他们的左后方，又另一架直升机正迅速朝他们靠近，而蹲在舱门的杀手正拎着一把RPG火箭筒，准备朝他们发射第二枚火箭炮。

　　“九头蛇追来了。”

　　只大致一扫就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情况。Zero检查了一下受损状况发现他们的机尾已经被击中，无法再继续保持现有的高度，用不了多久，就可能坠毁在纽约的大街小巷间，再一次被数倍于己的杀手们包围。

　　而在他们的前方，能够让他们全身而退的路，只有那么一条。

　　“交给我。”

　　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Zero率先起身，走到驾驶室中，切换到了手动模式，握紧了CAO作杆。

　　而乔伊斯，则迅速拿出身上仅剩的子弹，开始想方设法阻止九头蛇特工再一次朝他们进行攻击。

　　直升机坠落的速度很快。

　　追兵集结的速度也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

　　但是，永远都敢为那一线生机飞蛾扑火。不需要谁的提醒，乔伊斯沉下脸，朝着九头蛇直升机的油箱射空弹夹，然后立刻扭头跑到驾驶室，和Zero一起抓住了CAO纵杆。

　　而前方，几乎近在咫尺的距离，就是复仇者大厦，反射着阳光的玻璃墙。

　　就是现在。

　　在身后隐隐的爆炸声混合着烈风刮过时，他们一起用力将CAO纵杆朝前推去，带着有去无回的架势，朝大厦外墙撞了过去。

 

第89章 漏洞

　　所有的天翻地覆只发生在那一刻。

　　在直升机撞破复仇者大厦外墙的同时, 被撕扯的玻璃残片和碎石像是狂风骤雨般扑面而来，整个机舱也霎时倾覆，让两人无法再稳住身形。眼见比自己更靠近CAO作杆的Zero就要被刀片一般的碎玻璃淹没, 乔伊斯立刻将对方拽进自己怀里，顺着惯姓倒在地上, 并用右手盖住了对方惊诧而慌乱的脸。

　　‘哗啦啦——’

　　“乔！！”

　　后背被撕裂的疼痛随着Zero带着恐惧的怒吼一起到达, 乔伊斯闷哼一声，撑在地上的手忍不住一软，几乎直接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Zero身上。

　　而当他想要稍微直起身子时，Zero却突然用力, 将他更紧地摁在自己身上, 力度大得仿佛要将他这么直接碾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直升机折断的机翼几乎是擦着乔伊斯的后脑勺划过。可以想象，如果Zero再慢上半秒, 乔伊斯的半个脑袋估计都要被削下来。

　　“谢了……”

　　笑了笑，这么朝着Zero说道，声音因为被埋在对方胸前而显得有些发闷。乔伊斯感觉到周围的世界终于不再旋转, 机舱外开始传来许多嘈杂而模糊的喊声，他在移开护住Zero的脸的右手，听见玻璃渣掉落到地面上的声响, 不由得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

　　除了当他抬起头, 看见Zero此刻的表情时。

　　“怎么？”

　　眼前开始有点模糊, 就像在半梦半醒间挣扎着看向这个世界。乔伊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试着弯起嘴角, 但他能感受到，Zero摁在自己背上的手慢慢抬了起来，而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衣领滴入自己的脖颈间，在空气中弥漫出刺鼻的血腥味道。

　　Zero倏尔睁大眼，即使在光线都被遮挡的黑暗中，他也能很清楚得看到从自己指缝间滴下的鲜血。

　　“乔伊斯！！”

　　他的主人格很少这样叫他的全名，乔伊斯听起来有点新鲜，却也不会错过其中包含的浓浓的怒火和恐惧。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被扎成了刺猬，Zero是绝对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但现在，在即将坠入沉湎的此刻，他反而笑了起来，慢慢合上眼，遮住眼底汹涌而来的某些情绪。

　　“我的天啊……乔伊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机械运作的声音响起，还有切割金属外壳的声音，以及像是托尼·斯塔克的人声搅在一起，显得极为嘈杂。但很快，这些声音就仿佛清风般远去，整个世界只剩浓墨重彩的黑暗，将他拖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

　　乔伊斯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依然是那栋让Zero向往却又最终焚毁的别墅。在从四号手中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后，乔伊斯曾经无数次想起它的模样，想起当他还未自主人格中诞生，Zero第一次独自体会到那些人间烟火时的微小情绪。那是一个被当作杀人机器制造的杀手曾经全部的期望，也是‘乔伊斯’为何而存在的最初的谜底，哪怕被遗忘多年，最终也总会再度在他面前恰如其分的出现。

　　‘我没有想到，最后杀死我的竟然会是你。’

　　任务目标充满惊诧和不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并酝酿中某种不该存在却真实浮现眼底的自嘲，乔伊斯站在记忆中Zero颤抖的虚影后，沉默得在梦中回放着一切。而有些早就根植于心的疑惑，也随之破土而出。

　　虽然严格意义上是同一个人，但‘乔伊斯’向来很清楚，他和Zero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他诞生于Zero对于人姓的渴望，这也代表他比对方更容易察觉某些隐藏在人姓之中的暗涌。或许当年的Zero并不觉得那个被他杀死的基因工程学家有什么问题，但当乔伊斯真正回想起那时的一切，他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其中难以言喻的微妙。

　　为什么，那人在死之前，看向他的眼神会有那样显而易见的认命，以及了然？

　　为什么，从来没有为什么动摇过的Zero，竟然会在那次任务中产生如此致命的裂缝？

　　又为了什么，明明在目标进入神盾局之后，皮尔斯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致对方于死地，却偏偏要在那个时候派出Zero完成这场不合时宜的暗杀？

　　乔伊斯有种预感，他现在所看到的，绝不仅仅是这次任务的全部。

　　而那，或许才是Zero所说，未来的自己在恢复这段记忆之后，会选择抛下主人格消失的原因。

　　所有的一切都还是一团乱麻，但所有的一切已经隐隐被一个答案联系在一起。乔伊斯看着身边所有景物如同流沙般坍塌风化，迎接来自现世的光线，只觉得有什么在胃里不断地下坠。

　　他睁开了眼。

　　这并不是乔伊斯熟悉的房间，摆设也十分陌生，但的确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他动了动手，感觉到手背上一阵刺痛，偏头看去，才发现他唯一还是血肉之躯的左手上被插上了针头，正在将什么药物一滴一滴地输进自己的身体中。

　　乔伊斯顿了顿，伸手想将针管拔下来。而在他碰到针管之前，天花板上突然响起了一个让他颇为耳熟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建议您现在不要放弃输液，乔伊斯先生。”那个声音这么有礼貌地说道：“我向您保证，里面没有任何对您的身体有害的成分。相反，您现在的状况确实需要补充必要的能量。”

　　“……星期五？”

　　认出这个声音是他经常在钢铁侠身边听到的AI，乔伊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收了回来，转而撑起身子，坐在床上打量着四周：“这里是复仇者大厦吗？我睡了多久？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这里是复仇者大厦，先生。”

　　星期五机械质感的声音彬彬有礼地这么回答道：“而至于其他，斯塔克先生会亲自为您解答。”

　　话音未落，房间的大门就自动滑开，走进来了一个乔伊斯很久没见却依然眼熟的矮子。

　　“呦，醒了？”

　　十分谙熟地在对方床边坐下，托尼·斯塔克翘起腿，身上还穿着沾着机油的T恤，很明显刚从实验室过来：“十五个小时，你再不醒我就要订个棺材送你去墓地了。”

　　“我睡了这么久？”

　　皱起眉，对于钢铁侠给出的数字十分诧异。乔伊斯动了动肩膀，能够感觉到后背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这对于他本应具有的愈合能力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只是受了这种程度的伤，他也根本没有必要会昏迷这么久的时间。

　　“你在药里掺什么东西了吗？”他疑惑地瞥了眼托尼。嘴上虽然这么问道，但心底某个角落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虽然你撞了我的大楼，但我的心眼也不至于小刀到这程度，要这么跟你记仇。”

　　翻了个白眼，托尼给了乔伊斯‘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的眼神，对于他的质疑十分不满：“你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你还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想起直升机上双倍剂量才起效的基因稳定剂，乔伊斯耸耸肩，没有说话。而托尼看上去心情也不是很好，用力瞪着乔伊斯，似乎很想冲上去咬他一口。

　　“你把自己搞成这样，还撞坏了我的外墙，有考虑过别人的心情吗？”

　　钢铁侠冷哼一声：“而且还那么有本事，直接撞击我的实验室里……你知道要搞定那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小崽子，把你带到别地方安顿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吗？？”

　　觉得自己起码一个月都忘不了那个场景。托尼一想起他只是稍微眯了一会儿，实验室就撞进了一家失控的直升机的场面就觉得简直日了狗。而当星期五告诉他里面的人很有可能是乔伊斯，他穿着盔甲撕开碍事的机舱外壳准备救人时，托尼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被乔伊斯满身的鲜血给吓呆了，以致于都没来得及惊讶和他一模一样的疑似双胞胎的Zero是怎么回事，就马不停蹄地呼叫医疗队来检查对方到底死了没有。

　　“说实话，我还真以为你可能要挂了。”凉凉地看他一眼，总裁爸爸没好气地开口道：“先不说你当时看起来就像个鬼片现场，跟你来的那个小子疯成那样，搞得就跟你没气了似的，我剩下的半个实验室就是被他砸的。”

　　以致于为了治疗乔伊斯，他还不得不先跟Zero打了一架，几乎报废了一套盔甲。最后还差点把当时跟他在一起的班纳博士卷进来，在复仇者大厦里整出浩克，简直让人头秃。

　　“应该不需要我赔吧……？”现在想想，似乎撞坏了人家的大厦确实影响不太好。乔伊斯小心翼翼地这么问道，并决定如果托尼点头，他就把Zero拍在这里抵债。

　　“我从来不期望在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托尼翻了个白眼：“现在还愿意让我投保的保险公司已经不多了。”

　　“……哦。”

　　点点头，并投给对方一枚了然的眼神。乔伊斯在床上坐了会儿，随即又想起了一个自从他醒来就无比挂心的问题：“Zero呢？就是那个把你揍了一顿的人。”

　　“我没被他揍！”总裁爸爸立刻恼火地反驳道。而提起Zero，不知是不是错觉，乔伊斯总觉得他的表情似乎又难看了点。

　　“那个家伙太闹腾，我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大概十分钟之后会醒。”

　　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托尼抬起眼皮，用力瞪着乔伊斯，似乎要把他的脸瞪出个窟窿：

　　“所以，给你十分钟，你最好把什么都交代清楚，不然我就把你跟浩克关在一个笼子里。”

　　乔伊斯：“……”

　　哦。

 

第90章 争吵

　　十分钟的时间,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乔伊斯将所有能够告诉托尼的事情讲个清楚。

　　对于自己信任的人, 乔伊斯并不吝啬于分享自己离奇的身世和经历，虽然他和钢铁侠实际上相处的时间不过几个星期, 但他明白对方足以承担起自己所有的期望, 也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让他下定决心，跨过一切向阻挡在面前的注定开战。

　　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当托尼·斯塔克走出房间，脸上严肃的神色不似作假，急匆匆地走进了自己尚未修复完全的实验室。而十分钟过去, Zero被强行注射的镇定剂失效之后, 他挣扎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身边闭目休息的乔伊斯，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来复仇者大厦喝下午茶一般, 丝毫看不出不久前经历的那场恶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