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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暮拍拍宫城的肩膀，安慰他：“反正视频也录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藤真吧，我听说新请来的教练已经到了东京，想必也会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应该很快会召集大家碰头的。”

　　转移了话题，众人好歹安静了下来。

　　新学期学校请了一位篮球教练过来，藤真已经和此人进行了邮件联系，并把今天的招新视频发了过去。大家对这位新教练皆有不同程度的好奇，木暮一番话成功转移了讨论的主要矛盾，毕竟，对新教练的脑补才应该是比抬杠互损更有意思的事儿……吧。

　　“说到招新，这次的人都怎么样啊？我看申请表挺厚一摞，比起去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嘛。”

　　赤木翻检翻检宫城桌上的文件，问宫城：“有看中的么？”

　　宫城狠灌了一口水道：“等人到齐一起看看视频再说吧。”

　　然后又想了想，突然俯身把流川的耳机摘了下来——这位就坐在宫城对面，正靠着床柱闭了眼一副睡过去的样子，即使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番抬杠都没让他抬抬眼皮。但突然被撤了耳机后，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有了动作，片刻前还搭在腿上的手闪电般抬起，一把便扯住了那根细细的耳机线。

　　流川睁开眼，杀气腾腾的瞌睡虫在双眼中绕啊绕：“干嘛。”

　　宫城把耳机丢回他怀里，笑问：“流川，今天来的申请人，你中意几个？”

　　流川抬眼扫过一圈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忍了打呵欠的冲动，顿了顿，慢吞吞道：

　　“一个吧。”

　　“您是说一个吗？是今年篮球队只招这一个人的意思吗？”

　　面对坐在对面的新晋教练老师，藤真忍不住再度出言确认，他素来知礼周全，平日都是思而后行，并不会这样贸然接了老师的话头增加商讨余地，但这个决定也太有点……狠了吧。

　　“湘南虽然是常胜队伍，但是篮球队员的进入标准并不严苛，包括这届新晋大二队员水平其实也有高有低。从水准上讲……也许这位是最优秀的，但是能不能给其他大一新生一个机会呢？”

　　坐在桌对面的教练老师抱了手臂，身子向后一靠，引得体育组那半新不旧的转椅痛苦“吱扭”一声，他歪头看向藤真，笑而不语。

　　藤真顿时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新教练名叫宫野英守，年龄不大，眼瞅着三十五六左右，五官如刀刻斧凿，眉眼深邃，是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注意到的俊朗长相。美籍日裔，应该是位混血儿，不过，夹杂着关西腔的日语也说得很纯熟就是了。

　　让藤真头皮发麻的不是新教练的血统，而是新教练的做派。虽然只是三封邮件往来再加这一次会面，不过藤真已经从内到外全方位地感觉到，这位BOSS相当地……呃……

　　不像老师。

　　藤真终于顶不住那一双眼上上下下瞅自己，在对方的沉默中几乎要立刻站起来：

　　“抱歉，我并不是想要——”

　　“不要紧张，我只是感叹，终于见到这位传闻中王牌劲旅的领头羊了呢。”

　　新教练眯缝着眼睛，摆摆手打断了藤真：“看来果然是位很好心的学长呐，藤真同学。不过，你的建议我可不能采纳。”

　　宫野英守向前倾了身子，拿过放在桌上的白色棒球帽玩：

　　“因为湘南大学，明年就要开始招收篮球体育生了。”

　　藤真一怔。

　　“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湘南大学篮球队的幸或不幸，成绩很好看，但是一直都是高空走钢丝。你待队里这几年，具体情况想必也心中有数。如果一届中没有好手，队伍成绩很快就会受到影响。”

　　藤真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教练一根手指顶着白色棒球帽转圈儿。

　　他说得没错，这也是自己曾经对相田弥生道出的担忧。

　　“如果所有学校都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国内的大环境已经在变化，对本土职业篮球手的培养已经越来越重视，就目前国内的篮球训练来讲，挑选苗子的主要机会，还是集中在全国联赛，这也是为什么越来越多学校开始招收篮球体育生的原因——他们可以稳定地输送人才，至于具体成果，山王工业、海南大学应该都是很明显的例子。湘南也必然要走上这条路的，就算不是为了王者之名，作为重点高等学府，它在这方面也需要做出表率。”

　　宫野英守一手托腮，一手和帽子玩的不亦乐乎，继续道：

　　“我已经查过湘南的社团，每个学院其实都有篮球队的，所以想玩玩篮球的学生并不是没处可去。校队的水平虽然最好，但在人员准入方面一直很弹姓，今年如果继续弹姓的话，等明年体育生入队，今年新入队的队员就会很难过。前有引爆舆论的篮球好手，后有如狼似虎的高中新秀，再加上更专业的训练课程，啧啧，想想都知道会过很惨，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太过勉强的。”

　　宫野英守对上藤真若有所思的眼神，冲他眨了一下眼，冲桌上那薄薄的一张报名表努了努嘴：

　　“而在我看来，唯一应该能跟上节奏的队员，就这个了。所以，就一个，不得不一个，只能一个了哦，哎呀！”

　　白色棒球帽没留神甩脱飞了出去，坐在对面栗色头发的温良男生瞬间伸手，反应极快地捉住了棒球帽檐。

 

第88章 教练、学弟和狗（中）

　　因此在两天后，唯一入选湘南大学篮球队的法律系新生水泽一郎，在体育馆里遭遇了人生中最为诡异的一次入队介绍。

　　和正常情况下与其他新生站成一排、依次向面前前辈进行自我介绍的“常理”不同，今天，他一个人，站在两排学长面前，进行自我介绍。

　　“教练好，各位学长……好，我叫水泽一郎，湘南大学法律系大一新生，身高189公分，体重78千克，位置的话……呃……什么位置都可以。请多多指教。”

　　介绍完毕，对面两排学长静寂无声，都直勾勾地盯着他……背后的新教练。

　　不得不说，尽管事先被藤真打了预防针，但在见过这位新教练之后，大家仍然遭受了不小的冲击——

　　一口关西腔（赤木评），说话的调调总带着点欠抽的感觉（三井评），一副小白脸（划掉）妖孽脸的样子（樱木评），名字完全没有听说过（福田表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但总归和运动很不搭的气场（彦一评），实在不像个打篮球的（花形腹诽），所以校领导的脑袋是被门夹了吗（宫城副队长总结）？

　　而这样的一个“教练”，和唯一的新队员一同站在这里，给流川同学带来的感觉则是——

　　擦。竟然两个熟人。

　　水泽一郎，流川高中时候的学弟，一个很有冲劲的小子；而宫野英守……

　　如果非要严格来算的话，他是带流川枫进入篮球世界的第一个“老师”。

　　流川面无表情盯着这两个人，水泽也就罢了，宫野竟然没有一点点前奏和铺垫地出现在这儿，不说意外那是假的。

　　算起来，他们已经五年没见过面了。

　　童年的流川枫对宫野有着很深的印象。他第一次见宫野的时候是在自家隔壁院子，两处只隔着一片草坪。宫野正歪坐在轮椅里百无聊赖地玩一个球，即使右胳膊被石膏和绷带吊着，他还是不安分地用左手把球丢向对面三米远的红砖墙上，流川发现，那颗球总是砸在很相似的位置，以至于墙上出现了一块灰扑扑的印子；并且那颗球也总是能弹回这个人手里，就像有无形的线在牵拉一样。

　　当时六岁的流川还不认识丢球玩的这个人，但他认识这个球。

　　这种皮球叫篮球。

　　——那是流川人生中与篮球缔结的最初始的缘分，尽管后来宫野半开玩笑地解释当时只是手痒想抽网球然而手边没有。不过，无论当时玩球的人有什么心境或者到底想玩什么，对于流川而言，都没有深究的意义了，因为无法否认的是，幼小的他确实是因为宫野而被篮球吸引，并且在国小正式参加篮球比赛之前，他的所有关于篮球的技能，都来源于这个人。

　　流川不自觉地晃了一下脑袋，把脑海中细碎的片段统统扫清，将手头的球抛了出去。那颗橙黄色的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然后空心入筐。

　　宫野英守抱臂站在场边，不对，是半靠在场边休息区的贩售机上，静静地看着篮球场中正在训练的每一个人，一副高深莫测的大爷样。

　　“藤真，这教练什么来头？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字，国内打篮球的应该也没这号人吧？”

　　鱼柱忍不住好奇问藤真，藤真苦笑着摇摇头。

　　这问题昨晚已经被三井花形问过了，事实上，他对这位教练一无所知。学工组的老师并没有提供他的履历，在网站上也搜索不到这样一个很显著的和篮球有关的人物可以对号入座，然而，单凭那能够执教全国第一高校篮球队的资格，就说明他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流川听着鱼柱的问题，抬手擦了一把汗。

　　哦，什么来头，连自己这个做过近七年邻居的人都不清楚。不过，管他呢。

　　流川扭头瞥一眼场边，宫野的第六感敏锐得厉害，几乎立刻转了视线对上流川的，似笑非笑地，他朝流川眨了一下眼。

　　白痴。

　　流川面无表情扭回头来。这人仿佛天生和日本人骨子里的谨独慎严相悖，从没见过他好好端起一个“成人”或者“长辈”应该有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不过有一点大家还是有共识的，尽管新教练的一些决定比较“另辟蹊径”，但是他本人很好相处，混了没三天，他和队里每个人都熟了——和樱木一样叫三井“小三”，飞快适应藤真花形之间“超出一般关系的男人的友情”，热情怂恿鱼柱“毕业之后开家店吧”，诚挚建议福田多笑笑会为他的死鱼眼外貌加分，还有，给水泽起了个新外号——

　　小尾巴。

　　“哟，小尾巴，又和学长一起吃饭去啊？”

　　宫野成功在体育馆门口拦截了水泽和流川，笑眯眯道：

　　“你们去吃食堂？”

　　水泽一郎自从进了篮球队，就开启了如高中时一样跟在“流川队长”后面跑的老技能，这孩子平时不多话，人又很上进，流川并不讨厌他。作为直系学弟，能再次重逢在大学篮球队里，不得不说是很难得的缘分，所以他能帮忙的，都会尽量帮一帮。

　　——比如小学弟在训练后会黏着学长一起去吃饭。

　　反正是一张桌吃饭，陌生人或熟人都无所谓，这两天下来，流川已经习惯水泽成了自己的“新饭友”，而水泽也习惯了“小尾巴”这个外号。

　　水泽：“呃……嗯，是的教练。”

　　流川瞅宫野，这位从来第一天就装作不认识自己，他也就没说破，不过即使装路人，他对流川也是“一视同仁”地来讨嫌。

　　“啊，我也正好想去呢，可是没带就餐卡……”

　　——果然，讨嫌教练立刻接着用很夸张的口气感慨了一句。

　　流川瞬间想起来这位数年前曾经用同样欠揍的口吻感慨过“啊，我也正好想吃冰激凌呢”，然后结果是，彼时天真可爱的流川小盆友就被骗走过很多零食。

　　他努力按捺心头火，想立刻走人，然而水泽这老实孩子却飞快跳了坑——

　　“那教练和我们一起吃吧，我有带卡。”

　　在这段时间里，湘南大学的BBS上一片愁云惨雾，继第一次放出流川水泽同桌而坐相对吃饭的照片之后，类似于“生科优质男惨淡落败，冷面流川枫原来偏爱小学弟”、“新生强势逆袭，篮球队里的大一独苗苗拿下高岭之花”、“仙道请速归，你媳妇儿已经被拐跑啦”、“同乡真爱强势杀出，真爱就是追到你在的地方，和你一起吃食堂”之类的血红标题开始像炮仗一样在论坛上遍地开花，关于流川同学究更配小的（水泽）还是老的（仙道）这一问题多方势力下场扯皮，话题热度烫手得紧。不过，这讨论很快就变得没有意义了，因为又多了一个“更老的”和流川共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