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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茨木童子炸完之后，冷静地扔下了烂摊子，做起了甩手掌柜。

　　谁再来找他说这些事儿，他就打谁。

　　后来的五六年，茨木童子基本就成了平安京的专业打手。不仅是大江山，贵船山、比良山或者是沿海一带，只要有闹事不服管教的妖怪，他去揍一顿保管有效。

　　茨木童子本以为他这分会长的头衔早该没了，大概是为了揍人正当化，酒吞童子也没说要罢免他这个分会长，偶尔还会叫他签个字跑个腿。

　　如今再来看这些文书工作，茨木童子突然就发现居然和前几年的有些不太一样。

　　茨木童子手头上几百份要签字的文件，都是酒吞童子过目之后表示同意的那一部分，驳回反对的已经提前被河童拿走了。

　　前天最震惊的一条是，五月一日比良山上召开人妖混合相亲大会，由红叶主持，大天狗安排治安工作。

　　昨天最震惊的一条是，五月母亲节，京都大剧院举行“歌颂母亲”大型晚会，需要妖怪母亲代表参加捧场。

　　人妖通婚不算奇葩事，但搞个混合相亲就不好说了。看这个架势，比良山上的这个活动应该不是第一年办了，听说还很有人气。审美问题就不多讨论了，这个母亲问题茨木童子还真不知道酒吞童子要怎么解决。

　　妖怪大多都是自己修炼成妖的，还有不少是鬼妖，双亲没准儿千年之前就死了。就比方说像茨木童子这样的，压根不知道母亲是个什么概念，他可以保证，大江山上的妖怪，没一个是拿得出母亲来的，歌颂母亲还不如歌颂挚友。

　　这两件事儿酒吞童子都同意了，茨木童子也都签名了，一件交给了大天狗，一件交给了玉藻前。

　　茨木童子也不想去关心这两事儿最后能不能顺利，他现在就期盼着能从这一堆东西里翻出更值得吐槽的事儿，好跟挚友多聊会儿天。

　　翻开第一张，茨木童子先把名签了，然后定睛一看。

　　六月十九日，异都现世地狱当红女明星蜜桃真纪来京都大剧院举办个人演唱会，由冥府负责接待，大江山负责治安。

　　卧槽，这事儿居然还跟他有关。

 

第23章 断手（下）

　　其实这事儿要是没被茨木童子看到，没准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异都明星跑来宣传表演的事每个月都会有，几大分会轮流负责治安，轮到大江山的时候酒吞童子基本都会叫莹草派人去，要是莹草刚好被茨木童子使唤出去了，那就叫书翁或是鸩去。

　　茨木童子瞪着这一页纸看了半晌，问道：“现世地狱是什么地方？”

　　“外海异都。”酒吞童子没有抬头，一边看着手头文件一边回答道，“一个地狱文化做的比现世文化更好的地方。”

　　“地狱——我们这儿不也有吗？”

　　酒吞童子笑了一下：“哪儿没有地狱。”

　　这倒是，茨木童子点了点头，又问道：“蜜桃真纪是谁？”

　　“本大爷怎么知道。”

　　也对，红叶红透大江南北，没见到人之间他俩照样不认识。

　　一想到红叶，茨木童子就想起了刚刚莫名其妙的那一段。不过现在再想起来，虽然红叶这一趟来的就跟神经病发作一样，不过酒吞童子没有误解，她也没有把事儿挑大，还把花妖姐妹花给赶走了。

　　这么一想，红叶在茨木童子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茨木童子放下了手中的笔，掏出手机给奴良陆生发了条信息。

　　-画皮鬼那儿有妖丹的消息吗？

　　奴良陆生回复很快，不到一分钟就回了一条。

　　-不好意思，没有。

　　茨木童子看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再抬头的时候发现酒吞童子正在盯着他看。

　　茨木童子收起了手机：“挚友？”

　　酒吞童子面无表情地问道：“十五分钟，签了几张了？”

　　“……一张。”

　　等全部工作处理妥当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茨木童子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和手腕，伸了个懒腰，问道：“洗澡么？”问完他就想起来酒吞童子的右手不能碰水，于是遗憾地耸了一下肩。

　　“是该洗洗了。”酒吞童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茨木童子立刻跟上，问道：“你这能洗么？”

　　酒吞童子无所谓道：“手不碰水就好。”

　　他们住的院子并不大，办公生活两用。书房的旁边是大厅，对面是会客室，绕着石子路走到后面有个内院，里面是两人的卧室，出院子往山上走就是平日里洗澡的冷泉。

　　茨木童子回房间扛了两条毛巾在肩上，随后跟着酒吞童子一起去了冷泉。

　　大江山的冷泉妖界闻名，傍晚的景色如仙境一般，朦胧着些许雾气，树叶草丛上沾满了露水，光影缤纷，溪流轻缓，美得有些不真切。

　　这地方已经被开发成了大江山的游览景点，夏天的时候不少人类和妖怪都会来游泳，溪水清澈，就是水温有些偏低。现在四月天还有些冷，一般只有妖怪会来沐浴泡澡。

　　茨木童子不喜欢跟别人挤，早几年前就在冷泉上游另挖了一条分流，顺着他们房子所在的方向往下，在山坡处挖了一个大约五米宽的小池塘，然后再把水引入下游溪流。

　　池塘周围由大小不一的石子围着，还有好几处草丛，面积虽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是茨木童子自行开发的池塘，却也没有作私用，不过大江山上的妖怪平日里都不会来，只有到夏天的时候，不少人类会带着小孩来这个小池塘玩水。

　　冷泉那边的水池深浅不一，最深的地方有两米深，地下还有形状各异的巨石，并不适合人类小孩去玩。而这个人工小池塘是作洗澡用的，茨木童子想着得坐下洗，所以就挖了一米三深，水下也是普通的泥土，所以更招小孩子喜欢。

　　当年人造池塘刚落成的时候，茨木童子夏天想去降个暑，却看到了一池子耸动的小人头，岸边上还有个对着池子里尿尿的熊孩子。

　　茨木童子当时极为震惊，差点就想去组个竹篱笆拦起来，写一块“私人浴池，请勿入内，进者杀之”的牌子，后来被酒吞童子给拦了下来，还解释了半天溪流是活水，就算尿了过两天也就干净了的原理。

　　去他妈的原理，去他妈的人妖和谐。

　　夜里的冷泉寂寂无人，酒吞童子还站在岸边考虑要用怎样的姿势下水，茨木童子已经来了一个百米冲刺，“嘭”一声跳进了池塘里，巨大的水花飞溅而起，酒吞童子震惊之下赶忙转身，略微弯腰，把右手护在了胸前。

　　可这动静着实太大，水花打在了酒吞童子的背上，浸透了衣衫。水滴顺着肩膀淌下，衣袖上也沾了不少水。

　　因为前臂上绑了两块木板固定，体积太大，酒吞童子这几日穿的都是宽袖的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腰间系一根绑带。这种衣服材质较轻，吸水性也很好，没一会儿整件长袍都湿了。

　　茨木童子脑袋还钻在水里的时候就感觉不对，他赶紧探出脑袋，一眼就看到了酒吞童子正在匆匆忙忙地单手解衣。他一个激灵从水里冒出来，跳到了岸上，刚小心翼翼地站到右手边，把酒吞童子受伤的右手从那湿透的袖子里拉了出来，谁知他那刚从水里出来的脑袋上，“啪嗒啪嗒”滴起了水，全落在了受伤处的一圈圈绷带上，很快渗透了进去。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仰头，顺势把脑袋拐了过去。他不敢看酒吞童子的脸色，跑到了岸边的石头上去取干毛巾。

　　他洗澡的时候一般都是连人带衣服一起洗，此时身上挂满了湿哒哒的布条，拧干都不知道该从何拧起。好在下水之间把肩膀上的毛巾甩开了，有一条挂在水边，已经湿了大半，所幸另一条争气，还干燥地躺在石头上。

　　酒吞童子脱下长袍之后，上半身是光的，肩膀和背上沾满了水滴，胸前也在滴水。下半身松松地挂着一条垮裤，背面的那一侧都是水。

　　此时此刻，酒吞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无语了一阵之后，酒吞童子正想随便泼点水洗个澡，只见茨木童子甩着一头狂乱的湿发跑到了他的面前，那样子活脱脱像一只刚洗完澡的萨摩耶，兀自欢腾，甩人一身。

　　酒吞童子为了防止茨木童子把满头满脸满身水往他身上甩，下意识地把右手背到了身后，谁知茨木童子一个刹车停在了的面前，猛地蹲下，伸手拉过了他的右手，用干毛巾擦了擦上面的水迹。

　　酒吞童子微微一愣，错过了把手抽回来的时机。

　　茨木童子一五大三粗的汉子，慢下性子来的样子很耐人寻味。

　　酒吞童子看着他表情堪称虔诚地托着自己的右手手心，先在有些浸湿的绷带上轻轻印了两下，然后绕着没有绑绷带的手背和手肘擦了一圈，再之后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酒吞童子一眼。

　　其实就这点飞溅起来的水，又不是把整只手伸进池塘里，顶多弄湿外头的那层绷带，估计连木头也沾不到，根本影响不了伤势。

　　酒吞童子低头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突然觉得茨木童子的这个姿势有点尴尬。

　　他们俩的身高差不多，酒吞童子的右手垂在腿侧，茨木童子大概也没想着把他手举起来擦，过来就直接蹲下了。

　　茨木童子的脑袋距离酒吞童子的大腿根不到五厘米，他侧身蹲着，估计不会想这么多，抓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绷带上的水，还时不时地仰头看看酒吞童子的脸色。

　　就是这个仰头的动作！

　　茨木童子仰头的时候侧着脖子，幅度再大一点，下巴尖能直接蹭到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关键是他自己毫无察觉，估计心里还在担忧酒吞童子会不会生气，抬头的频率比擦拭的频率还高。

　　酒吞童子大脑里跑过了一群长着茨木童子脑袋的萨摩耶，整个妖都有点不太好。

　　“行了。”酒吞童子咬着后牙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轻轻推开了茨木童子的脑袋，转身走到了池塘边。他把右手举到头顶，慢慢地下到了池塘里，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感谢冷泉冰冷刺骨。

　　茨木童子放下了毛巾，轻手轻脚地从池塘的另一边下到了水里，别说是水花，连波浪都没泛起几道。

　　“挚友。”茨木童子慢慢地渡到了酒吞童子的身旁，“回去我给你换绷带。”

　　“叫莹草。”酒吞童子此时此刻特想避开，但他们俩三天两头一块儿洗澡，他要是动了，肯定会显得很突兀，难保茨木童子那不知道都装了点啥的脑子会想到哪里去。

　　他不安地动了动右手，换了个姿势靠着石头，淡淡道，“明日你早些起床，去书房里看文件，你觉得过的就签完字放一边，不过的就放另一边。”

　　茨木童子的脑袋里正在想酒吞童子这伤是因他而起，现在好像又因他加重，他该不该就酒吞童子右手受伤一事来个检讨，或者是做点什么事补救一下，万一挚友从此都不跟他一起洗澡了……这个念头循环到第二次的时候，茨木童子发现话题被引到了正经工作上，他木愣愣地问道：“这算是刚刚的惩罚？”

　　酒吞童子没料到茨木童子会这么来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索性维持了正经形象，摇了一下头说道：“明日我要去冥府一趟。”

　　“去冥府干嘛？”

　　“你白天提到的那个现世地狱，他们的负责人会跟那明星一起来平安京，说是要参观学习。”酒吞童子按了按眉心，说道，“可能会有不少人一起来，明日我和晴明都会去冥府，商量一下具体流程。”

　　一听是公事，茨木童子刨根问底的好奇心就淡了不少，不过他好歹对那个现世地狱还残存着一丝兴趣，于是多问了一句：“需要我去维护治安吗？”

　　酒吞童子特想回他一句“你就在家待着吧别去扰乱治安”，不过这半个月来茨木童子都很安分，尤其是近两日，做的工作量比他前面十年做的加起来还要多，看在这个份上，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那明星的安全由大江山负责，现世地狱代表团我会亲自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