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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历劫(18)
秋风萧瑟。
路旁的茶摊下坐着几个人,正聊着如今天下都在聊的一件事。
“哎!你听说了吗?我们大魏的大皇子最近好不威风啊!”一个络腮胡说道。
花白头发的老者说道,“要是没有这大魏的大皇子,玉门关险些失守,遭殃的还不是关内的百姓,要我说就应该立大皇子为太子,大皇子德才兼备,治理天下定是一大能手。”
“你可不要瞎说,被人知道了要掉脑袋的。”一个少年人说道。
老者说道,“我怕什么,难道还能砍了全天下人的脑袋不成?”
另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说道,“什么玉门关险些失守了,我怎么不知道?”
络腮胡哈哈大笑,“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可真孤陋寡闻啊,这匈奴都打到了城门下了,大魏的张将军领兵十万出征玉门关,结果在玉门关外差点被俘虏,最后紧急鸣金收兵,在城里撑了几天就死在玉门关了。”
“这后面的我讲我讲。”那老者抢白道,“然,那匈奴突袭玉门关,是大皇子带着人马从后面偷袭匈奴,点了匈奴的粮草,大破匈奴,致使匈奴挫败的。”
那络腮胡子顺了顺自己稀稀落落的胡子,高深莫测道,“你说的只是其一,我知道的还有另外一方面原因,这大皇子胆识过人,只身会见匈奴的一个部落首领,也不知是怎么谈的,最后那部落首领没有出兵,我们大魏才胜利的,若不如此,以他当时的那些兵,哪里够挫败匈奴?然后玉门关内的二皇子见时机成熟,双方夹击,匈奴这才败退。”
隔壁桌子边坐着三位男子,都不发一语,正在喝茶。
一位公子一袭白色锦袍,身形消瘦,气质清清冷冷的,偶尔低声咳嗽,披着厚实的披风,长相俊秀,令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左手边的公子身着青色锦衣,眼神灵动,脸上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白衣公子的右手边坐着一位蓝色素衣公子,这公子面色黝黑,一把长刀放在桌边。
这青衣男子与蓝衣男子听到这里相视一笑,那白衣男子低低咳了一声,两位年轻男子才收敛了笑容。
“哥,我们上车吧?该赶路了。”那青衣男子说道,
“嗯。”白衣公子回道。
青衣男子扶着白衣男子上了车,这才坐上驾车的位置,拿起了缰绳。
而蓝衣男子也翻身上马,三人离开了茶棚。
彦佑一边驾车一边觉得如梦似幻,其实这事,并不是这些人说的那么轻松。
与匈奴的其中一个部落首领会谈是真的,当润玉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没有人不反对,但润玉仍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否则玉门关必破。
他一定要跟着去,润玉也便同意了,如今想来当时的情形,还会一身的冷汗。
那一日他与润玉独自前往敌营见犹格首领,他只记得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润玉的后面,手一直紧紧握着刀柄。
要知道,他们只有两个人,一旦出事,如何逃得过?
还未走到大帐,他便已经一身是汗了。
凡间历劫(19)
彦佑紧紧握了握缰绳,实际上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他可没有把握匈奴人到底有没有中原人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
况且,哥哥润玉是什么身份,不管润玉受不受重视,他都是大魏的大皇子,杀了大魏的大皇子对匈奴来说也是奇功一件,可以鼓舞人心,他能不害怕能不小心吗?
二人进入大帐以后,大帐内坐了一些人,坐姿也奔放,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润玉落座以后,他便站在润玉身后一侧,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这情形比他想象的更恶劣,帐内每个人的眼神都是虎视眈眈。
安静的帐内突然闻得一声,“这就是大魏的大皇子吗?你们大魏人都瘦得跟你们大魏的竹竿一样吗?哈哈哈……”
笑声放肆,其余匈奴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他气急了,长剑抽出一截,却被润玉的淡淡一瞥停住了动作。
但他也只是停住了拔剑的动作,却厉声喝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润玉抬手打断彦佑的话,淡淡笑了笑,声音里有几分揶揄,笑道,“若不是知道坐上位的是犹格首领,小王还以为这位不懂规矩的是这个部落里的首领呢,大魏的臣民可不敢如此放肆,让外来人看笑话,让人误以为这首领之位形同虚设,受人摆布如傀儡一般,若真如此,那在下叨扰了。”
犹格闻言,这大皇子果然巧舌如簧,他狠狠瞪了图鲁一眼,说道,“图鲁,不得无礼。”
犹格这才随便一礼,说道,“大魏大皇子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润玉道,“事倒也没什么事,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首领一句话罢了。”
“哦?什么话?”
“如今突哈大首领在位十七年,今年几次病重,请了中原的大夫过去诊治,才救了一命,大首领膝下有两子,分别是两个部落的首领,据闻贵部落今年已经几次被这两部落挑衅,并让出最好的草场,远离了水源,犹格部落今年不太好过吧?”
这话音刚落,有几位匈奴人立刻站了起来,手里的武器对准了他。
气氛一时间紧绷,犹格的脸色也分外的难看。
润玉说的这几件事情,件件都是匈奴的机密,甚至帐内有些人对此尚且知之甚少,而润玉此时竟然一五一十道来,这不是抽自己脸吗?!
彦佑此时已经汗湿了衣服,他清楚地知道,战争一触即发,这一刻,只要出现任何一点声音打破了这沉静,他们都会陷入死局。
大帐内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连汗水滴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他那一刻已经预想了几百个逃脱的方案,可是每一个方案都是必死无疑的。
然而,润玉却只是用手指摩挲着茶杯,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淡定自若的模样,仿若并未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见此,已经要疯了。
突然,想到几日前罗城为他唱的那首曲子《倾尽天下》,其中有一句,“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也只有润玉,能把自己活的跟戏本子里的主角似的。
彦佑脸上的一滴汗滴落。
凡间历劫(20)
润玉品了一口茶,淡淡开口道,“这茶是前年的老茶,待小王回去,为犹格首领送一份今年的新茶来。”
犹格终于开口说话了,“不知大皇子究竟何意?”
润玉叹了一声,“这边关打了几百年了,年年战乱,百姓民不聊生,这战争烧的就是银子,其他部落物资丰富,不怕烧,可是贵部落却已是陷入困境,所以此次战事距离最近却来的最晚,大首领的两个儿子仗着自己有权有势欺压你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也只能忍气吞声,可是犹格首领,待这两个王子其中一个上位,贵部落的生活将会更加困难。”
犹格哈哈笑了,“大皇子倒是对我们部落的情况了如指掌,那大皇子有何高见?”
润玉声音仍然很沉很稳,道,“小王来,只是想与贵部落做个买卖。”
犹格一挑眉,“哦?什么买卖?”
润玉道,“物资交换,各取所需,这对犹格部落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个常年战争的年代,换取物资确实是不易之事,这样的生意显少有人去做,所以也很少有生意人铤而走险,若能如此,谁还愿意有战争?
犹格沉思片刻,问道,“大皇子想如何做?”
“此事也简单,小王会挑选一个地方,每月的月末三天为集市,大家互换物资,小王会先与犹格首领谈,占用犹格首领的地盘,届时若有其他部落想参与,也要经过犹格首领的同意。”
润玉没有详细说明,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将来这里面的油水会有多少,可想而知。
犹格心里暗自叹道,这皇子不简单,他们部落距离玉门关最近,这地址选在他这里,将来别的部落占用地方,都可以租金或上税,若地方免费,那么买卖的物资均可上税,“这确实是我无法拒绝的理由,只是不知道,大皇子需要我付出什么?”
润玉笑了笑,“只需要犹格首领做好一件事便可,那便是按兵不动。”
犹格犹豫道,“按兵不动,岂不是等同于背叛?”
“做做样子便可,这于犹格首领来说并不是难事。”
润玉又道,“小王问过那个大夫了,大首领已病入膏肓,最多撑不过半年,所以大首领才急于为两个儿子创造利益,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这两个儿子之间势必也要争夺大首领的位置,如今这场战事已经使两个部落受到重创,届时再发生矛盾,犹格首领必坐收渔翁之利。”
犹格再度陷入沉思,这其中种种好处,他实在无法拒绝。
润玉说道,“只是,犹格首领可否答应小王一件事?”
犹格挑眉,“什么事?”
“小王助犹格首领登上大首领位置,犹格首领保证两国二十年无战争,以后,不管小王是大魏王爷亦或是大魏天子,小王都会遵守这个承诺。”
二十年若能一直通商,倒也不必战争,越打越民不聊生,也确实够了。
那犹格从主位缓步走了过来,“这确实是一笔值得做的买卖。”
润玉也起身行礼,“那小王代大魏子民谢过犹格首领了。”
犹格点点头,“大皇子客气了。”他突然伸出手,拍在润玉的肩膀上,正是受箭伤的那个肩膀。
这一掌,带着巧劲,仿佛有一股力道被打了进去。
凡间历劫(21)
润玉面色一点没变,眉头都没皱一下,仍然是清冷温润又疏离的模样。
二人又敲定了一些细节,润玉与彦佑方才离开匈奴大营。
上了马车,润玉的脸色马上变了,他捂着自己肩膀伤口的位置,险些闷哼出声。
这犹格很会用巧力,若不是他事先有所防备,想必如今血已经透出来了。
彦佑见此,心疼不已,他帮润玉慢慢脱掉外袍,才看见里面竟穿着兽皮,再慢慢脱掉兽皮,这才看见里面的血已经透出来了,染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
彦佑惊得猛地吸一口气,这得有多疼?润玉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这是有多坚韧的心姓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一点点拿开润玉肩膀上的透过血色的衣服,帮他包扎伤口。
润玉这时才觉得疼痛缓解,低声说道,“他只是在试探我,看我是否如传言中所说受了重伤,只是没想到,我竟然会有所防备吧……”
“你都知道他会这么试探你……”彦佑眼睛有点红,似乎哽咽了一下才缓着语气说道,“你本就失血过多,如今再被那犹什么的打这么一下,身体怎么受得了?将来伤了根本,想养好身体就难了。”
“没事的,不用担心。”润玉安慰道。
怎么可能不担心?彦佑心里暗暗叹息,想着一定不能再让他受伤了,“你睡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因为失血,润玉确实有些疲惫了,但马车内实在狭小,他只是把头靠在车壁上。
可是马车颠簸,如此一来他险些磕了头,彦佑伸出手护住了他的头,头只是磕在他的手上,幸好幸好,虽然他的手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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