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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晓】君不见+番外 作者:无执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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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晓星尘这么一说,薛洋笑得直不起腰,晓星尘居然说他还有分寸,真不知是眼前的人太傻,还是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让晓星尘觉得他变了太多。
  他可从来不知道分寸这两字怎么写!
  在晓星尘一脸疑惑之下,薛洋收敛了笑容,咳了两声,忽而正色地对他说:“道长,你这么信任我,是会后悔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掺了七分玩笑三分真意。
  谁能保证他哪一天不会突然做些什么晓星尘厌恶的事情来呢?
  又有谁能证明晓星尘的信任坚如磐石呢?
  谁知道……在晓星尘得知自己要挖别人老坟之后,会不会直接跟他分道扬镳呢?薛洋不清楚,也懒得想,他只知道眼下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或许能制成比夷陵老祖的鬼将军更为强大的凶尸的机会。
  晓星尘只听出他的玩笑之意,笑了笑,没有回应他。
  起初只是不见人,到最后薛洋频繁地彻夜不归,晓星尘也不得不思考薛洋到底在做什么了,为何又要他不要去寻他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沉寂了许久的霜华突然有了反应,晓星尘怔了一下,连忙拔剑,霜华微颤,发着淡银色的光芒,正是察觉到走尸才会出现的状况。
  晓星尘想,他来这边多日,从不见霜华有感应得到走尸,为何现在突然就有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当他准备循着霜华的指引前去一窥究竟时,突然有村民急匆匆地来到他的家里,告诉他有人得了重病,大夫没法治,求他过去看一眼。
  晓星尘有些不解,但仍然跟了上去,却意外地发现村民引他走的方向,和霜华发现走尸的方向一致。
  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直到他来到出事的那户人家面前,他有些艰难地挤开围观的众人,随后看到那个脸色涨红,手脚略显僵硬的妇人,以及霜华显现的更为强烈的感应时,他重重地吸了口气,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随后,他平复着心情,在嘈杂的多方询问下上前去给妇人把脉,让她伸出舌头给他看,就在他看完之后,他用一种几乎脱力的嗓音对围在妇人身边的家属说:“她中的是尸毒,毒已经逐渐蔓延到全身,对于这个,我无能为力。”
  妇人被他这一席话直接吓哭,颤颤巍巍地问他:“这位道长……我会怎么样?”
  晓星尘瞥了她一眼,有些于心不忍,斟酌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会变成没有生命力的走尸,一旦你把身边的人抓伤,那么被抓伤的人也会变成和你一样。”
  “……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
  不,或许有的。
  晓星尘霎时间想起薛洋,薛洋修鬼道,此时此刻说不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然而令晓星尘感到绝望的是,眼前的妇人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会彻底尸化,但是要他现在在半个时辰之内寻到薛洋,似乎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薛洋从没告诉他他要去哪儿,也不曾提过自己身在何处。
  这些天薛洋的频频消失,已经令晓星尘对他起了疑心,哪怕他曾经承诺过相信薛洋自己有分寸,可是薛洋到底还是薛洋,并不按常理出牌,也不会由着他人的期盼而束缚自己的行为。更何况他们的之间的信任仅存在于薛洋安分守己的时候,一旦出异常,看似无坚不摧的信任立刻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了。
  薛洋一向我行我素,谁能知道他这些天的反常是在谋划什么呢?
  又或者说……
  他与这次的中尸毒的事,有关系吗?
  晓星尘看了一眼被亲属抱着的泪流满面的妇人,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道:“我去寻我的那位同行人,他或许有办法,可是我不一定可以找得到他。”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我尽力。”
  “晓道长,我叫上其他人与你一块去。”妇人的丈夫抹了把泪,站了起来,对晓星尘坚定地说道。
  晓星尘点点头。
  人总是这样,从不会放弃微弱难窥的希望。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四处寻找薛洋,空谷一声声回响着薛洋的名字,却由始至终,没有人回应过。
  此时的薛洋设了障眼法,隔绝了外界与自己的一切联系,正在某座山的洞穴深处,改良着他制作凶尸的办法,丝毫没有留意到外面整个村子的人都在找他。
  晓星尘也在找他。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妇人的尸毒发作,晓星尘也没能找到薛洋。
  他和其他村民只好原路折返归去,刚想入门便瞧见被反锁在屋内的已经彻底尸化了妇人,正毫无规律地一下下撞击着门,嘴里发出难以入耳的低吼声。屋子里的其他人已经撤了出来,这种低级的走尸成不了什么气候,普通的成年人想要抵御还是绰绰有余,逃出来的人们和他们站在一块窃窃私语,死死地盯着疯狂砸门的走尸,眼神从怜悯变成了恐惧,似乎已经彻底遗忘了这曾经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邻里,只记得那是一个不可令其造孽的怪物。
  晓星尘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中了尸毒的人,由好端端的活人,变成了一具走尸,而他无能为力,或许能救她的那个人偏偏不知所踪。
  上一次他感觉到这般无力还是在遇到梦魇的时候,面对着那个三魂七魄只剩一魄的少年,他手足无措,最后薛洋替他下了手,将人打得魂飞魄散,却救了他们两个人。
  这世界上多得是无能为力的事。
  “晓道长……”妇人的丈夫咬了咬牙,踌躇良久,终是下了决心一般,“您……给她一个痛快吧。她变成这样,我们看着实在是很难受。”
  晓星尘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点了点头。晓星尘并不意外他的决定,事已至此,唯有彻底断了她的活路才是对她,甚至是对所有人,最好的方法。
  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向那扇被从外面锁住了的木门前,然后顿了一会,从门缝里看到了面目狰狞的妇人,眼里透露出一丝愧疚与悲怜,他伸手,劈开了门上的锁,在妇人冲到他面前时,一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血溅了他一身,落在他洁白的道袍上,似悄然绽放的艳丽花朵。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把剑抽了出来,妇人应声倒地,霜华对走尸的感应也随之消失。晓星尘交代了一下处理后续,便神情略微恍惚地匆忙离开,回到自己的家里,将那身沾了血的道袍换下,寻了个盆打水,把袍子泡在水里,一遍遍地搓洗着,直到艳红色彻底消失,他才松了口气一般,将衣服挂晒起来。
  随后他回到屋子里,给自己斟了杯茶,缓了一下情绪,又将霜华拿了过来,擦拭掉上面的血迹,直到它干净如初,晓星尘才把它放在桌上。
  剑和衣物都干净了,仿佛刚才他那一场斩杀走尸并不存在一样。
  让晓星尘感到有些沮丧的,是那种对所发生的事物无能为力的感觉。
  霜华横放在晓星尘面前的桌上,悄然无声,他眼神迷离,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去。
  就在这不久之前,他眼睁睁地看着中了尸毒的活人,在他的面前,慢慢地,慢慢地失去意识,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存在,然后他只能在那人变成走尸之后,拔出霜华,一剑结束了她的生命。妇人尸化之前,她与她的家人们看着他的祈求的,痛苦的,挣扎的眼神,像是体内中滋生的毒瘤,堵住了他的经脉,令他仓皇无措,令他感到疼痛难忍。
  可是他无能为力。
  多年前,他下山的时候便立下要挽救苍生之大志,但到头来,他发现“救世”一词压在心头,比他想象的还要更令人难以喘息。
  就好比,他连中了尸毒的人都救不了;就好比,他曾被逼到无路可退拔剑自刎;就好比,有人和他说,你不懂世就不要入世时,他竟霎时间没有办法反驳他。
  晓星尘深深地叹了口气,合上了眼睛。
  片刻过后,他睁开眼,抛下脑中杂糅的思绪,重新审视起村子里的人平白无故中尸毒这一事件来。
  此地偏远,附近也没有不同寻常的事件发生,且他问旁人之时,也确定了这一带没有出现过走尸,没有走尸,如何来的尸毒,又如何将活人染上尸毒?
  事出必有因,他没有来这里之前,这个地方就没有此类事件发生过,为什么他来到了之后,就突然出现了尸毒?
  他脑海忽然闪现过一个名字,紧接着他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的形状,握得有些紧了,连骨节都泛了白,向来平稳的手发出轻微的颤抖。
  ……是他吗?
  晓星尘不确定,但是平心而论,如果要晓星尘在他所认知的范围之内,寻一个轻而易举就能害人不浅的人,他第一个想到他。
  可是这会薛洋身在何处,晓星尘并不知道,昨日薛洋离去之后至今未归,或许他早已打算逃开?可若是这样,当初他又为何要对自己死缠烂打?又为什么,在过去那一年的时间里无所作为,却偏要在这个地方搞出动静?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站了起来,将霜华握在手心,刚想出门寻人,就听见渐渐逼紧的脚步声。
  晓星尘屏息而立,握着霜华的手越来越紧,来人已到门前,在他一脚踹开门的那一刻,晓星尘将霜华抵在了他的喉间。
  距离薛洋白皙的脖颈,不过短短三寸。
  薛洋怔了一下,手里还拿着一路吃着回来、只剩一半的糖葫芦,他的眼中带着被旭日熏软的一丝柔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揣摩的阴暗和冰冷。
  薛洋把糖葫芦递到嘴边,一颗一颗,全部吃完后,放下手,对晓星尘道:“似曾相识哈?”
  很多年前,他们也像现在这般对峙过,只是这一次,明眼的晓星尘没有把霜华刺进他的腹部,薛洋也没有宋岚可以给当保障。
  “村里的尸毒可是你下的?”晓星尘见他毫无怯意,微微蹙起了眉头,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尸毒?”薛洋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转而又想起什么一般,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他望着晓星尘愠怒的脸,过去一年的朝夕相处时光在他眼前一一闪过,包括前不久的,晓星尘说信他有分寸这一点。
  结果呢?说着信他,有事第一个怀疑的,不也还是他吗?
  他是多天真啊,与晓星尘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却居然相信晓星尘对他说的是实话。
  维持了一年有余的平静生活终于被一个无根无据的猜疑给打破,他们之间本就轻如薄纸的信任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撕碎。
  是了,他和晓星尘根本不会有什么殊途同归,上辈子不会有,这辈子也是一样的。
  “道长啊,”薛洋看着他,眼里的寒意凝结成冰,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如你告诉我,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
  若是换做从前,这般情境之下,薛洋定会摆出他惯有的内藏锋刃的笑脸,可是他现在面对晓星尘的质问,竟一反常态地平静。
  晓星尘倏地一愣,顿时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可他还没做出回答,薛洋就瞅准他出神的一瞬间,拿手里的竹签挑开了抵在他喉间的霜华,接着他一个后跳拉开自己和晓星尘之间的距离,从乾坤袖里抽出了降灾。
  “明月清风晓星尘,原来也是和万千俗人一般,喜欢妄下断语吗?”薛洋的语调依旧平静,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突然冲晓星尘笑了笑,凶狠又在他的眼里溢出,一如当初,他被晓星尘在义城中说“你真恶心”时一样。
  他又变回了他本该有的模样,或者说,是晓星尘许久不曾见过的,属于薛洋的真面目。
  阴戾冰冷,狡诈无情。
  他面容阴鸷,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对,是我做的,怎么样,还不明白吗,我就是这么无可救药,天理难容!”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满腔怒火之下竟有着难以察觉的心酸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像是一个悲愤的自裁者,言语中,如同将那些本不应该插在他身上的利刃,一把把狠狠地插进心口,滚烫的胸膛血肉模湖,疼痛穿心蚀骨。
  他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这样,你满意了吗?!”他近乎疯癫地冲他喊着,言语急促,面容狰狞,眼眶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着红。
  晓星尘知道薛洋是真的怒了,当他把霜华又一次挥向他的时候,他看到了薛洋平静的眼眸下的蓄势待发的暴怒,以及对他晓星尘的,一种可以称为彻头彻尾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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