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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还是那个天使，却是那么的陌生，英俊的面容上温暖的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肃杀的凛冽寒意，刺骨而来。周围爆发的魔力如同感知到纯恶的召唤一般，向朱雀凝聚而来，仿佛层层乌云，遮蔽了原有的神圣之光。

  

鲁路修的声音哽在喉间，竟一时无法确定眼前所见的是否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人。直到堕落的天使举起出鞘的佩剑对准自己的胸膛。

 

“朱雀，你该不会……住手！”

 

恐惧攒紧了鲁路修的心脏，让他不假思索地徒手拦向闪着冷光的剑刃。天使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颤，剑刃错开了鲁路修的手掌，在一声白刃入肉的轻响中准确地贯穿过朱雀的胸口。

 

“朱雀！”

 

鲁路修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驱动自己透支了的身体扑向天使。然而天使步在四周的阵法在此时闪烁出耀眼的白光，神圣之力凝聚成魔法的字符，将涌动的魔力连同伤重的朱雀一起禁锢在其中。鲁路修还未碰触到朱雀，便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飞。

 

“鲁路修大人！”

 

“鲁路修！”

 

杰雷米亚、C.C.和卡莲匆匆赶到形容狼狈的鲁路修身边，鲁路修却全然没有顾及的心情。他的视线直直地聚焦在被金色法阵束缚的朱雀身上，挣动颤抖不已的双腿想要再一次站起。

 

金色的法阵中，朱雀跪坐着，手腕轻转，在鲁路修的又一声悲鸣下将佩剑没柄而入，仿佛无知觉一般，堕天使冷漠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有黑色的血液溢出嘴角，蜿蜒而下，在胸口汇聚成一条汹涌的河流。

 

漫天飘散的黑羽占据了鲁路修的视野，堪堪支撑住自己的双腿在恶魔又一次不知节制地催使下彻底失去了平衡，让鲁路修俯身跌倒在地上。身上的疼痛和伤痕似乎全都变得不再有意义，鲁路修支起被碎石刮擦出细痕的脑袋，绝望地注视着法阵中的景象。

 

这时法阵中的堕天使微微抬起头，张了张嘴，从喉中发出几个嘶哑的音节：“鲁路修，去实现你的梦想……创造一个……温柔的世界……”

 

“可是那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你了……”鲁路修摇着头，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划落，在灰蒙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道透明的印迹。

 

朱雀在嘴角扬起一个温柔又苦涩的弧度，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法阵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让鲁路修也不得不合起双眼——

 

再睁眼时，法阵中的天使已如同被风化的雕塑现出斑驳的裂痕，在微风拂过时彻底龟裂崩塌。同一时刻，拘束住天使的金色法阵也好似爆裂的水晶化作星星点点的粉末。鲁路修昂起头，轻柔的风吹起金与黑的尘粉，仿佛翩翩飞舞的蝶。

 

一枚白色的羽毛不知从何处缓缓飘落，静静地落在鲁路修的手掌心。收紧手指，鲁路修垂下头，双肩微颤，将攒紧羽毛的手贴在胸口。

 

Date 109

 

“陛下——不好了，罗伊德伯爵又把城堡炸了一个洞！”

 

“什么？！又来？”鲁路修扔下手里的羽毛笔，用力揉了揉眉间。看向慌乱站在门口的通报者，他叹了口气，“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转告罗伊德，如果再发生一次类似的事情，明年的经费他就别想要了。”

 

看着来人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后消失在门外，鲁路修活动了一下手腕打算继续办公。然而世界似乎总爱与他作对，鲁路修才刚刚重新握住羽毛笔，C.C.又推开了他的书房门。

 

“鲁路修。”

 

“C.C.，你又怎么了？”鲁路修略带意外地挑起眉。

 

魔女手里拿着一卷文书，扫了几眼淡淡地汇报道：“下面来报，今年的雨水欠佳，收成并不理想，请问领主对此有何见解？”

 

鲁路修拖住下颚略微思索了一下，“降低赋税，增加粮食进口。今年中华联邦那边风调雨顺，给黎星刻修书一封，让他帮忙行个方便。”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还未等C.C.开口作答，一群未成年的小恶魔从她身边挤进房间，熟稔地围在了鲁路修的桌边。娜娜莉跟在孩子们的身后，走进书房后对鲁路修和C.C.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向妹妹露出温柔的笑容，鲁路修腾出手，摸了摸其中一个孩子脑袋，放柔声音问道：“你们有乖乖的吗？”

 

“嗯！我们可乖了！现在我们和教会的孩子们做朋友啦！”被鲁路修摸着脑袋的孩子用力地点点头，一脸自豪地答道。

 

“那就好，下次去之前让杰雷米亚给你们些橘子，当手信带去。”顿了顿，鲁路修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我现在还有工作，你们能先自己去玩吗？”

 

看着孩子们又欢呼着跑出书房，娜娜莉感慨道：“哥哥，没想到恶魔、人类和天使能像这样在一起和平共处，简直和做梦一样。”

 

“啊，但是一切都还刚刚起步，走出这个潘多拉贡，矛盾还是一如既往。”鲁路修的视线同娜娜莉一样循着孩子们的背影飘向远方。

 

“有一个好的开头，就一定能有好的结尾。”娜娜莉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这一切也都亏了哥哥……还有朱雀的功劳。”

 

鲁路修怔了怔，目光瞬间涣散，像是把自己遗落在了回忆中，剑光交杂着漫天的黑雨模模糊糊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娜娜莉的声音将鲁路修拉回现实，他的妹妹歉疚地指了指孩子们离开的方向，“啊，抱歉，我得跟上那些孩子。哥哥，我先告辞了。”

 

“娜娜莉，一路小心。”鲁路修略带不舍地嘱咐道。

 

“嗯，我会的。”点点头，娜娜莉提着裙摆小跑着消失在了鲁路修的视野中。

 

收回视线，鲁路修这才讶异地发现C.C.还停留在门口，便挑起眉问道：“C.C.，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魔女金色的眼眸仿佛要看穿鲁路修的外壳一般深深地注视着恶魔，片刻后C.C.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那我也先告辞了。”

 

书房的门在C.C.的身后被轻轻地合上，鲁路修坐在重回安静的房间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自地狱之门打开后已过了三年，与天使达成了协议，在废墟上重建的潘多拉贡成为了第一个人类与恶魔混居的城市，而鲁路修则又成为了这座城的领主。百废待兴，一切都尚在起步阶段，但经过三年的努力，那个理想中“温柔的世界”已初见雏形，但挥之不去的空虚感却总是萦绕在鲁路修的心头。

 

鲁路修略微垂下眼睛，视线最后定格在了摆放在书桌上的一只精美玻璃器皿上。光滑的玻璃罩内，一枚洁白又柔软的纤长羽毛在魔法的作用下，静静漂浮在半空。

 

朱雀用他的死终结了魔王与大天使间悲哀的宿命，为潘多拉贡的新生埋下了奠基。然而知道这一场波澜的人寥寥无几，就仿佛天使从未存在过一般，朱雀的名字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中，只留给鲁路修一片白羽。

 

“朱雀，你真的就这样不存于世了吗？害我还得帮你收拾这烂摊子。”苦涩又自嘲的弧度浮现在鲁路修的嘴角，恶魔用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罩面。玻璃罩内，魔法激起细细的波澜，犹如一只温柔的手拂过白色的绒羽。

 

蓦然，好似有一柄无形的刷子刷过鲁路修灵魂的深处，令他不自禁地收回手指，挺直背脊。

 

“怎么可能……难道是？！”鲁路修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昂首望向天际。

 

Date 110

 

“鲁路修？你怎么来了？”挑起眉，卡莲惊讶地看向从天而降的黑影。

 

鲁路修收起骨翼，还未等双脚彻底落地，便开口问道：“卡莲，今天那只天使有没有来过你这里？”

 

卡莲紧蹙起眉，“哈？为什么要问那只蠢天使？我以为朱雀已经够蠢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蠢的天使。”

 

卡莲口中的蠢天使就是基诺，在地狱之门的事件平息后，天使因为俾斯麦的堕落也损失惨重，这是主动向鲁路修抛出橄榄枝的便是他与阿尼亚，教会也因得到了天使启示，愿意与其他信仰和平相处。就这点而论，鲁路修并不讨厌基诺，然而那只金发天使不知为什么那么想不开，对身为异教徒的卡莲兴趣满满，甚至到了时不时飞下人间骚扰的地步，惹得红发少女不厌其烦。

 

焦急让鲁路修顾不上解释，飞快地说道：“我有急事需要找他，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就够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法给你准确的答案。如果我可以控制的话，早就让那个白痴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卡莲的眉挑得更高，双臂因为鲁路修毫不客气的态度环在胸前，但还是回答道，“不过按照他一般的出现规律，想来也快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鲁路修的话音还萦绕在半空中，天际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白光，他们对话中的主角在圣洁的光柱中缓缓降临至人间。

 

“卡莲，我又来见你了！”金发天使兴冲冲地冲红发少女挥了挥手，随即在视线接触到鲁路修的时候惊讶地顿了顿，“诶，鲁路修？太巧了，你也在这里。”

 

“其实我是特意来这里找你的。”鲁路修止住了基诺惊喜的寒暄，单刀直入道，“你们天堂刚出生的蛋，我要了！”

 

基诺瞪圆了眼睛，好像鲁路修突然多长了一只脑袋，“诶，蛋？！你要蛋做什么，煲汤吗？”

 

鲁路修和卡莲一齐因为基诺古怪的联想而露出恶心的表情。轻咳一声，鲁路修回道：“放心吧，就算是恶魔也没有吃天使蛋煲汤的无聊趣味。我只需要那一只蛋而已。”

 

“因为之前的事情，现在天堂里有许多新生的蛋，你要哪一只？”基诺沉吟着反问。

 

鲁路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我要朱雀。”

 

*

 

基诺带着鲁路修走到孕育着新生天使的圣树下，数十个从外表看来无甚区别的光溜溜蛋壳让他纠结地挠了挠金色短发，“你真的没有搞错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堕落的天使还能保持灵魂不灭迎来新生的。”

 

“我确定，我们有灵魂的牵绊。”鲁路修没有余暇施舍基诺一个眼神，只顾着认真又热切地扫视着圣树下静静躺着的蛋。终于，他走上前，从一堆蛋的中央抱起一只，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找到了，就是他！”

 

“依照规定，你是不能把还未出生的天使带离天堂的……喂！你等等！”基诺为难的话语随着鲁路修抱着蛋便走的背影变作了急切的叫唤。金发天使追在恶魔的身后却没能阻止对方从天堂之门一跃而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鲁路修“偷”走还未出生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