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沈谢]无字天书+番外 作者:谢家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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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初七曾陪他百年,尔后为他几乎殒命,现在更是全身千疮百孔。这些都是他带给他的,他心中旧日的背叛之怨,早已消散。
当年流月城终局之时,他就想放他自由,现在再放手一次,也并无不可。
“你起来吧,穿上衣服。”他望着跪在地上的初七,后者低声道谢,起身迅速地穿好了衣衫。沈夜望着那一袭红衣,按捺下了情绪涌动,只冷淡地说:“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为主人效劳,本就是属下的职分。”
“你与我转世之间的种种,我都看见了。”沈夜的口气无喜无悲,让听到这句话眼睛原本亮起来的初七,又微微黯然了下去。
“属下……敢问主人有何定夺?”沈夜对这一世他们的感情如此反应冷淡,让初七的心沉了下去,但是事关沈夜,他想争取,他更想知道明确的答案。
“……你忠诚多年,我自当成全。”沈夜阖目,有几分倦怠地说。
“我的记忆还有用,”龙兵屿的魔气事有蹊跷,有他在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待龙兵屿事了,本座会把你所爱之人,完整还你。”
沈夜想着待龙兵屿的事情解决,族人安居乐业,流月城大祭司的记忆,也就没有用处了。到时候,他可以传授初七一种清除记忆的法术……毕竟前世的他在,也是一种妨碍。就从这间客房这一晚初七的前后差别,便已经非常明白。
得闻此言,初七煞白了脸,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他再度单膝跪下,看着闭目的沈夜:“主人,属下斗胆请问……此话何解?”
沈夜睁开眼俯视着他,他仰望着沈夜,曾经在无数个日夜里,他们便如此,各自心怀万端,却终是相望无言。最后,仍然如以前一样,是沈夜先一步移开了目光。他站起来,转过身,不予回答。
他的衣袖被拉住了。他听见了初七克制而压抑的声音:“主人……请主人莫要离弃属下,属下不需要任何人……属下只愿侍奉于主人左右……”
沈夜闭上眼,暗暗地握了拳。他没有转身,只出言打断:“初七,够了。”
“主人……”
“流月城已经不在,我已不是大祭司。我不再需要忠诚,而你也不再需要主人。”
“不再需要……”字字诛心,初七垂下了头,然后再度抬起,眼睛里像是满天星辰跌落其中,明亮却又带着支离破碎的沉痛,“那主人可曾知道,属下完整的所爱之人,究竟是何模样?”
不待沈夜应答,他便一字一顿地开口:
“一百五十七年前,沈夜继任大祭司,将谢衣收入门下。”
“一百五十二年前,谢衣对其师沈夜心生仰慕。”
“你——”沈夜转过身,极度惊讶地看着他。
“一百五十年前,谢衣就任破军祭司,领生灭厅主事。
“一百四十六年前,谢衣向沈夜表明思慕之意,沈夜回应。同年,心魔来袭,谢衣叛逃。”
“初七,不,谢衣——你,你都记起来了……” 沈夜看着他,他却没有回答。
“一百二十四年前,谢衣前往捐毒,途中遭遇沈夜截杀……后被带回流月城,毁去记忆,制作为流月城第七号活傀儡初七。同年,初七醒来,对其主沈夜,一见倾心。”初七径直说着。
“你说什么?!”沈夜脸色大变。
初七继续语气平淡地说下去,像是讲着跟自己全然无关的春秋史志。唯有他越发苍白的表情,流露着他心中的激烈情绪。
他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把那百年中的点点滴滴,把自己的全部情意,完全赤裸地平摊出来,像是一直被束之高阁的卷册,在终于要被丢弃之际,用力撕下一页页的书卷,一面念诵,一面焚毁。
“十二年前,初七在神女墓被转世的沈夜唤醒,随后与之作伴,护其平安。”
“八年前,初七与沈夜定下此生姻缘。”
“七年半前,初七知晓体内矩木偃甲无力支撑,继而离开沈夜……”
初七从前世讲到今生,从青涩的缘起,讲到彻底的沉沦。
他对沈夜说过不止一次,若非如此相见,我想说的,何止千言万语。
他却一时等不来天时,等不来地利,等不来一诉心声的时机。
但他怕再无机会了。
他尚不知晓,究竟是何契机让沈夜得以恢复前世的姓格和记忆,他只知道,沈夜拒绝认可与他这一世形成的恋人关系。
被爱是爱的最大奢望,却不是爱的目的。就算代价是一切回到原点,就算之前的温柔都只能当做黄粱一梦,他也都心甘情愿。
他的最大希冀,只是沈夜完好地,完整地,在他身边。
“够了……”沈夜把人拉了起来,“谢衣,够了……你既然记起了前尘往事,你为何仍然以初七自居?”
“谢衣一生俯仰无愧,却终负一人……而初七则为他而生,生死悲欢皆只系于那一人。隔世责任已了,夙愿已偿,还能相逢,所希所冀,不过倾尽此心此身,护他无灾无恙,与他白首不离……所以我是初七,不是谢衣……”
“你!……”沈夜发怔地看着他,那种种的表白与坦露他从未听闻,甚至从未奢望听闻。
“你要消除记忆,然后给我完整的所爱之人?”初七的声音几乎哽咽,“时至今日,你仍不明白吗……”
下一刻,沈夜已将人紧紧地拥入怀里。那是久违的毫无芥蒂而终至通透的拥抱,似乎击碎了一百多年的光阴沉疴,将他们数万个日夜各自藏思的身影溶解重叠。
“你既然想起过去种种,可对我有怨憎?”
初七摇着头:“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的喜怒就是我的喜怒……无论发生什么,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若不是初七此时实实在在地在他怀里,沈夜几乎难以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这些话语。
“愚不可及……”他说的是初七,也是他自己。
沈夜抱他在怀,长长地喟叹:“你我之间,究竟虚耗了多少光阴?”
“主人……”初七想笑,却嘴角一抬只牵起无尽鼻酸。
谁的唇,却霸道地覆了过来:“初七,我之前便说过,你叫错一次,我就吻你一次。”
“阿夜……”这一声的呼唤,消失在了四唇相贴宛如濡沫的亲吻之中,更融化了百年的冰霜积雪,与两世的隔阂误解。
亲吻稍停,略微分开却依旧相拥的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不用去说明,无须再证明,他们只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唯一的自己。
再多的话此时也无法更好的传达两人的心意,谁的手臂先扣紧了谁的去,谁的唇又先寻了谁的已经辨不分明。这一路曲折绕弯,除开两心,谁能知晓其中艰难。
明明该是秾稠的表白心怀,却偏偏坦诚得如此壮烈。而一夜纵欲的身体,却还不知疲惫地再度交缠。
身心融合间,床榻律动间,则传来了谁低着嗓音的循循善诱:
“初七,你方才说什么?大声些,再说一遍。”
情话于是被羞赧地重复着一遍一遍,又被身体遭受的冲击震颤成断断续续的碎片。但言语有灵,口出为偈,氤氲成了满室的与子成悦的脉脉情意。
百年沉吟,终诉深情。天地当为谛听,日月当为鉴明。
第十九章 纵横
金色夕阳悬在海天一线,散放着最后的余晖。
初七与瞳和十二约的便是昏时海边。瞳和十二在路上碰巧遇见,就一同前往相约之处。
远远地,他们便望见海边并立两人,一同眺望着远海涌来的层层叠叠涨氵朝的波涛。海风肆无忌惮地吹乱了两人的黑发,在空中任那些青丝相互温柔缭绕,而夕照的逆光,更是勾勒出两人颀长的身量,镌刻成某种直可入画的俊赏。
那两人并肩之地,就似乎是无人之境。
十二不由得地缓了脚步:“那是初七和……尊上?”
瞳微微皱眉,不甚明白初七为何将转世的沈夜带来此地,他低声对十二交待:“莫要冒失,见机行事。”
瞳和十二便迎着沈夜和初七,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瞳,十二,这位是……永夜初晗沈大侠。”初七顿了一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脸淡定的沈夜。
“久仰久仰,在下是初七旧友,单名为瞳。”瞳面对沈夜,有礼有度地打量,按照下界礼数微微拱手,举止无懈可击宛如初次见面。十二见瞳的举动,便也依样画葫芦起来。
“彼此彼此,”久违地听到了沈夜的声音,瞳正在心里唏嘘些许,没想到接下来却听见,“听闻七杀祭司方才苏醒不久,便已对下界礼仪如此了解,真是令人钦佩。”
瞳抬眼望去,却见到那张面孔带了几分旧日里熟识的清淡笑意:“好久没听见你如此客气地跟我讲话了,瞳。”
“你……”瞳素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表情,终于因为惊讶而难得一见的有了一丝裂痕。沈夜便与初七对视一眼,相继笑了起来。
“哦,大祭司下界多年,看来姓情开朗了不少啊。”瞳于是恢复了惯常的言语方式。
沈夜脸上笑意更浓,却认真地说道:“瞳,别来无恙。”
瞳抬起右手,胸前一划,微微颔首,行了一个完整的神农礼。昔日破军祭司已殁,七杀祭司在流月城内,除了沈夜与沧溟,无人堪受他一躬。而今时今日,他终于再度见到了,他甘愿俯首于前的人。
“阿夜,别来无恙。”
遥想当年大厦将倾之时,各有决意的两人,曾带着祝福与罕有的并不切实际的心愿,说着有缘再会。而如今竟真的得以相聚,饶是两人都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也忍不住感慨万千。
初七便淡淡地把十二引到一边,由久别重逢的一对挚友叙话。
十二一面拉着初七喜上眉梢地说尊上恢复记忆这太好了,一面则不由得上下打量着初七,明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初七眉目含笑地问他:“看我作甚?几日不见而已。你该打量睽违多年的大祭司去。”
“今天的初七你好像……”十二挠挠头,“好像有什么很不一样了。”
“哦?”初七反问,“有何不同?”
“说不明白……就是以前那种比较冷淡和疏离的……啊初七我不是在说你坏话……”十二说到一半,又连连摆手起来。
初七忍不住笑了。十二从未见他这样笑过,那笑意像此刻夕阳下的海面波涛,层层荡开,却让初七整个人如同落日熔金般的温暖与和煦起来。
“就是觉得,你比之前都开心多了。”十二看着他的笑容,脱口而出。
不知是否错觉,十二见初七的脸上似乎有某种可称作羞赧的表情一逝而过。
初七终是莞尔一笑:“是啊,我从来未有这般开心过。”
“在说什么,这般开怀?”沈夜和瞳朝着他们走过来,沈夜从后面双手扶住初七的肩,在十二看来,就如同沈夜拥住了初七,他不禁瞠目结舌。
“咳。”瞳咳了一声。十二方醒过神来,“回,回尊上……不曾说什么。”
“我已非大祭司,不必如此拘礼。”沈夜温和地对十二说,然后面容微肃,“回到正题,你们打听到的魔气一事,现在都有些什么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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