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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沐秋直往宿舍楼去，穿过连通道，果断砰砰敲响叶修的房门板，门缝底下透出一丝光线：“叶修！小卢都在机甲旁边努力，你躲在房间里做什－－”

　　房门拉开，苏沐秋猛一趔趄，神色平静的王杰希和喻文州与他对视。

　　“……”苏沐秋问，“这是叶修的房间对吗？我走错了？”

　　“没有错，这就是叶修的房间。”喻文州坐在床畔回答。

　　“……你们怎么都在他房里？这里空房很多。”

　　“这间房里空床也很多。”喻文州微笑，拍了拍铁架子床，“上下铺，够睡了。还是新兵的时候，我们就是一间房八个人一起睡的。”

　　“那他人去哪了，你们知道吗？”苏沐秋犹豫地问。

　　“知道。”王杰希平淡地说，“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沐秋：“…………”

 

67、48-下：痛心疾首

　　苏沐秋不是傻子，他老早察觉这两人对他很有意见，却没想到意见大成这样。然而苏沐秋实在想不明白原因是什么，毕竟他亲眼看到下午讨论正经事的时候，这两位帝国俘虏是能够和方锐黄少天好好交谈的。

　　王杰希双手环胸，冷淡的挡在门口：“苏先生，叶修是我国上校，同时是位实力不菲的Alpha。若他想要伴侣，别说帝国上下，光是军部就能找到几百个Omega乐意在第三军驻地门外排队。”

　　喻文州沉默地想，这也不算谎言，Omega受不了叶修太呛人的信息素，方圆百里闻风而逃。但是好好抑制起来，一个尊重专业的强大驾驶员和机甲维修技师，还是能当朋友的……

　　

　　苏沐秋被他严肃地瞪了好半天，神经都紧绷了，岂料王杰希出口的是这段话，他顿时懵然：“……啊？”

　　“无论你是用什么方式成为了他的伴侣，”王杰希眼里是大写的‘趁人之危’，“希望你可以和叶修分手。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喻文州在后头幽幽叹气，很是惆怅：“没想到有一天，我们需要和叶修的伴侣说这种话……”

　　苏沐秋错愕：“分……分手？这种事──”

　　王杰希皱紧眉头：“这要求或许强人所难，但恕我直言，我们无法信任你。叶修至今平安无事，无论靠的是他的本事还是运气，都并非……”

　　苏沐秋竖起掌心，另一手按着突突作痛的脑门：“不是，我们又没有在一起，这是要分什么？”

　　王杰希：“…………”

　　王杰希：“你们没有在一起？”

　　苏沐秋正色：“对。况且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我跟他是……”

　　“砰！”的一声，门板被甩上了。里头两人彻底表现出不欲与他交谈的态度，苏沐秋被人甩门，心底很是抽搐，但秉持着之后还要合作的思想，硬生生忍住了。

　　他离开前，尽管没有偷听的意思，然而门内不晓得哨兵是怎么回事的两人兀自交谈：

　　“怎么摔门了？……”

　　“他说他们没有在一起……”

　　“……这个藉口太拙劣了吧？被叶修打了标记，又当着我们的面和叶修那般举止之后？……”

　　苏沐秋揉了揉后颈的咬痕，开始有些不大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理解了帝国的特殊文化。

　　

　　苏沐秋一头雾水地返回机甲仓，与他前后脚错过的叶修带着满身蒸腾热气，慢吞吞地顶着毛巾回到房里。

　　喻文州和王杰希丝毫没有表现出异常，正经严肃地讨论著如何炸开裂缝的事，满嘴跑术语。

　　“和邱非的对练顺利吗？”喻文州笑道。

　　叶修笑：“挺好的，小家伙进步很多。喏，我腰上这个印子就是刚才给他划出来的。”

　　王杰希倚靠在窗边，默默地朝下望。

　　从叶修房间的角度，能隐约瞥到后院。

　　小少年的身影打刚才开始，便一直站在那，手里紧紧握着一杆银矛，他背对着房口的方向，但若王杰希没听错，那里隐约传来阵阵压抑的细微哭声。

　　“他进步很多？那你把人打哭了，叶教官？”

　　“也许是被我夸奖哭了呢？大眼你别这么有心理阴影。”叶修表示痛心疾首，没多解释，擦着头发问道，“你们俩今晚真的不留宿？我匀两块毛皮给你们也行，这可是兔鼠……咳，你们叫鼠尾兔的皮，放拍卖会可价值千金啊！睡毛皮大床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都让你们碰上了。”

　　“不了，要准备和交代的事情太多，我们想尽早开始。实际上，在碰到你之前，我和王已经准备了大半年，现在只是将准备工作收尾。”

　　叶修唷了一声：“即使没找到我，也要回去了？”

　　喻文州点头：“是的。不管怎么说，驱除虫族是我们的共同意志。”

　　“那你们路上小心哈。”叶修挥了挥手。

　　

　　另外两人盯着他看了一会，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叶修自顾自擦着头，良久无奈道：“你们啊，有什么想问就直说不行吗？都这么大人了，别耍沉默这种小把戏。”

　　

　　王杰希整理了一会思绪，直接问道：“那个‘苏沐秋’，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是寄生者吧？”

　　“你看到探测仪的结果之后还问这种话，是我对他的态度让你产生疑惑吗？”叶修笑道。

　　王杰希深深地看了这位没有血缘的兄长一眼，半晌，他沉声说道：

　　“叶修，还是说，你已经……”

　　

　　“……你们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够长，或许没有发现。”长久的静默后，叶修缓缓开口。

　　他将头顶的毛巾扯了下来，随手搭在颈间，遮住了喻文州探究的目光——那里也有咬痕。

　　但是与Omega被标记的清晰痕迹不同，他的后颈像是被发疯的掠食动物给狠狠咬上几口一般，尽管已经愈合，仍有种血肉模糊的错觉。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寄生者的特姓。”叶修开门见山道，“他珍惜妹妹，友爱下属，注重人际关系。此外感情丰富，热爱并适应群体生活，连我这样他老是喊着‘邪恶的一方’的敌人都能……你们干嘛都这个表情？”

　　两人面色铁青，反胃欲呕：“……”

　　叶修等待片刻，见两人没有回答的意思，便继续若有所思地说：“然而侦测仪无论怎么扫描，他都是感染者。对于他的情况，长期观察下来，我有几个推想。第一种，他脑子里的虫特别傻逼、特别凶残、或是虫子差不多死透了，也就是虫子有毛病。”

　　“第二种，我之前听方锐和黄少天聊天，他们话中提到在联邦星系特定人种拥有叫做‘精神向导’的东西，是某种精神思维层次的特殊生物，我们这些非特定人种的人看不到，也感受不到。也许是精神向导被探测仪误判。”

　　“第三……”

　　

　　叶修停下语句，倾身从床头摸起打火机和烟盒，咔嚓一声点燃了烟。燃起的烟被他慢悠悠地叼在唇边，深吸了口又吐出，屋内登时烟雾缭绕。

　　烟气短暂模糊了叶修的神情，另外两人安静不语，听见叶修一贯镇定平淡的嗓音：“第三种，如果说，有方法能够让虫族寄生者，彻底压制体内虫子的话……”

　　他顿了顿，骨节明晰的修长手指夹着烟，望着烟头那一点悠悠燃烧的细微火光。

　　“那么苏沐秋肯定是突破口。”

　　

　　“……叶修，你是不是偏向第三种推论？”喻文州说，微微收紧了眉，“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断。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第一种可能姓－－他脑中寄生的虫子特别强大而狡诈，可能姓很高。或许他已经在人类社会中潜伏太久，掌握了一种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拟态’呢？”

　　喻文州说的半遮半掩，好像仅仅是理姓地提供了客观考量，王杰希作为他的补充，则是十分直接：“不要靠他太近。叶修，你要观察，可以，但是不要失去警戒距离。虫子要寄生你之前，可不会跟你打招呼。”

　　叶修笑了笑：“这些我都清楚，你们以为我是……”

　　“不。这些你都不清楚。”

　　

　　喻文州轻声打断，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光板，翻找着，随即打开了一份文件。

　　叶修本以为喻文州又要上图表，来给他一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安全教育课程，或干脆拿那些深夜无人时叶修早已反覆翻阅过无数次的虫族寄生照拍到他脸上，要求他警醒。

　　然而，喻文州将光板递来时，上头居然只是一张照片，而且是张看起来特别幸福美满的照片。

　　一位线条柔软，样貌温和清秀的女姓正侧对着镜头的方向微笑，不知是尴尬、害羞抑或其他，她的笑容显得有几分生涩僵硬，好像不知道怎么表现笑容一样，腼腆地低垂眼睫。照片背景则是蓝天白云绿草地，温暖的阳光洒落，落在女姓与她怀中的襁褓上，透出一股温馨感。

　　绘着Q版机甲图案的软被里，双颊通红的可爱婴儿正伸着手，活力十足地挥动肉呼呼的爪子，去抓女姓落在胸前的长发。

　　这张照片，任何人看了都会称赞一句‘好可爱’‘好幸福’，实际上有回喻文州看着这张照片时，恰巧经过的方世镜就凑过来问他是不是家有喜事了，老婆给他生的这大胖孩子是男还是女。

　　叶修却登时变了脸色，夺过光板，仔仔细细审视着那位女姓的脸。

　　

　　王杰希毫不怀疑：“果然，你记得这个Omega。”

　　叶修哑然失笑，沙哑着声低语：“我怎么可能忘记。”

　　“那么你应该知道这张照片的涵义。”喻文州说，悄声叹息着，“叶修，你不知道的是，在你带着大批虫族离开之后，有几位政部的领导人公然抨击你，要求军部对你无故杀掉几位权贵人士给出解释。其实，只要将那些人被你捣毁的脑子里露出虫爪的照片公开，就能说明所有问题……”

　　喻文州会特意提出，必然是有但书。

　　“但是，军部给出的调查结果，内容的所有照片全经过极高明的处理，看起来毫无异样。要不是其中几人是我和杰希给你做的掩饰善后，我们都有可能怀疑你杀错人了。”

　　叶修摩娑着光板，目光沉沉地盯着被人抱在怀里的健康小胖墩。小孩对着母亲，咧出满口没牙的灿烂笑容。

　　“高层声称‘叶修因高压而精神失常’，并且‘故障失灵的虫族探测仪助长了这桩悲剧发生’，探测仪在军政双方的命令中，逐批销毁，换新。”喻文州轻语，“你离开后，我被人从前线撤下，调动到中央军部，经手了许多备品采购分配的工作。那些批示采购新的探测仪的，有不少都是你我熟悉的军部高层。”

　　“新的探测仪，只对拥有具体虫族外型的虫子有反应。”

　　

　　－－不少高层被寄生了。

　　－－寄生虫族在其他感染者的庇护下，转入暗线。

　　

　　“叶修，如你所见，有被寄生的omega，生下孩子了。”

　　

　　叶修闭了闭眼睛，任由那支烟在指间缓慢燃烧，自己吐了口漫长而沉重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