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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就这个原因，你们这样就折回来了？另外两个帝国来的，你们也不拉住他？”黄少天惊吓。

　　喻文州苦笑：“光靠两架机甲，很难冲到指定的‘出口’，只好配合队长一时的失心疯了。”

　　

　　轰隆巨震，濒临崩解的机甲中，苏沐秋长久凝视着身旁那架漆黑机甲，暗红色的光纹流转不息。

　　“……谢谢，叶修。”苏沐秋一字一顿地说道。

　　

　　“没事。老实说，要不是在研究院，我看到一段加密视频，内容说‘帝国胜利’，刚才我或许不会这么冲动。”叶修感慨。

　　王杰希诧异：“这个平行世界，实际上帝国胜利了？说话的人是谁，可信吗？”

　　叶修笑了一下：“不能更可信了。俗话不是说了吗？‘唯一不会背叛你的，只有－－’”

　　

　　叶修话音一顿，余光瞥过了眼前的屏幕。

　　他时常处于指挥的位置，一叶之秋的屏幕除了眼前的画面之外，长年保持着战术图一般的简略平面雷达。

　　范围距离内，所有机甲都会显示出标号，藉以区分谁是谁。

　　而屏幕上，他自己驾驶的一叶之秋是【R-001】，这是实验机的特殊标号，索克萨尔、王不留行则是两位驾驶员的军部身分编号，方锐和黄少天的机甲编号是联邦文字，无法识别，于是标记为一长串乱码。

　　－－那为什么，沐雨橙风上方，显示着【R-002】？

　　

　　叶修“啪”的一下关闭了通讯频道。

　　他镇静至极，缓缓问道：“一叶，老实承认，你是不是故障了？沐雨橙风的标号不太对劲啊。”

　　‘没有故障。’寡言少语的一叶之秋声音平板，冷漠地回答驾驶员，‘代号沐雨橙风的机甲，它的机甲核编号就是R-002。’

　　

　　叶修忽然想起一件被掩埋在记忆深处，似乎微不足道的小事。

　　机甲智能轻快的年幼女声，曾经高兴地向他解释：‘没有呀，哥哥没搞懂，分析不出来，帝国的编码格式差太远啦。’

　　‘不过核心相容哦。’

　　

　　“……核心相容？”叶修低语，毫无缘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这瞬间，他莫名其妙地疑问：对了，苏沐秋的血液报告，到底是什么时候的？

　　曾经在沐雨橙风的机甲舱内，他亲眼看过苏沐秋的检查报告，报告上方写着检测日期，那是联邦纪年。

　　他试探地问过沐雨橙风日期，然而好死不死的智能小姑娘恰巧故障了。

　　报告上写的是什么日期？

　　“联邦471年10月18日。”叶修自语，“……今天是什么时候？”

　　

　　那是整整一年前的报告。

　　当时，苏沐秋认识叶修了吗？

　　为什么他的检测报告里，有信息素？！

　　

　　稳定行驶的一叶之秋蓦地一阵歪斜，苏沐秋留意到了，手忙脚乱地扯住了对方，他连连大喊：“喂，我一个哨兵都没事，你晕什么？！……叶修？叶修？！”

　　驾驶舱内，关闭了通信频道的叶修浑然不觉，他脸色逐渐苍白，掌心贴紧了覆盖一层薄汗的额际。

　　许多不对劲的细小违和处，顺着这一道蛛丝，蜂拥挤入了他的脑中。

　　

　　难道，苏沐秋的血液里，本来就带着信息素，只是联邦的仪器无法辨识出信息素，将它打上一排问号，处理为微量不明元素？

　　补充者的意思，并非指苏沐秋血液中的信息素来自叶修，而是指这个不明元素的情报，补充自叶修。

　　但是苏沐秋怎么可能会有信息素？除非他与帝国的人有关，可是帝国跟联邦，难道不是处于不同的平行世界线，并且相隔极为遥远，以至未曾交流过的两个星系文明吗？

　　

　　倘若不是……

　　

　　虫洞裂缝除了空间外，还跨越了时间，喻文州跟王杰希，以及黄少天掉落的那箱子物品，已经证实了时间线的随机姓。

　　他在苏沐秋的记忆里看到过，兰布达联邦出现虫族，不过是近十几二十年内的事，而且都是成体。

　　最初的一批虫子行动迅速，是速度特化的VII型，随后是难缠的甲壳特化III型，最后苏沐秋口中“空有蛮力却好收拾的”，是被帝国称为普通型的‘工蚁’。

　　他们没有见过虫母，也不知道虫卵的模样。

　　所有曾侵袭联邦的虫族，每一只的类型……都是随一叶之秋扑入裂缝的型态。

　　－－联邦的虫族，很可能是由帝国引过去的！？

　　

　　叶修的诱导弹，确实带走了所有I型工蚁、II型……乃至所有的虫族。此后帝国再也没有虫族。

　　除了必须依靠宿主，没有自主移动能力的X型，寄生种。

　　

　　那一晚，喻文州神色肃穆，压抑着声，轻轻地开口说道：

　　‘叶修，如你所见，有被寄生的omega，生下孩子了。’

　　

　　叶修倏地感受到一丝寒意，他甚至想着不该继续深思，先专注眼前任务，然而思绪却压制不住，拼命将所有毫不相干的碎片联系起来。

　　

　　依照苏沐秋何事都要追根究底的好奇个姓，他很早就由叶修口中得知了寄生虫族的存在，他可能什么也不问，放过明显知情的叶修吗？

　　此外，叶修清楚记得自己冷嘲热讽地刺探他脑袋里的东西多少回，苏沐秋却浑然不觉。他确实曾经疑惑过，以苏沐秋的情商，不可能每一次都顺理成章的以为叶修仅仅是毫无来由地嘲讽，然而事实就是苏沐秋的确没有特殊反应。

　　苏沐秋针对他的提问，每一次都是“你为什么杀联邦人”，“一叶之秋为什么混在虫族间行动”，“一叶之秋真的被控制了吗”，而不是虫族是什么，它们的目的是什么，虫母是什么！

　　宇宙虫族分明袭击联邦多年，联邦军内已经有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清除命令，为何没有任何人想过深入研究宇宙虫族？帝国已经给虫族分类标号，依各种型态，区分了足足十来种！

　　甚至黄少天与方锐，面对叶修这个他们没有多少理解，在心底偷偷默认是疯狂杀手的人，打从初次见面以来，也从来没有问过虫族的事。

　　

　　“不，不对。”叶修心道，“苏沐秋察觉到我的怀疑了。他给自己做了一次全面检查，照了CT。”

　　

　　然后，以苏沐秋这家伙的个姓，检测完毕，见到叶修的第一眼，他居然没有怒气冲冲地打开终端，拉出断层CT拍到叶修脸上，怒喊“我！没有！被虫子！寄生！！你看我的脑部扫描，没有任何问题，我早就自己检查……”这一类的埋怨。

　　……他像是彻底遗忘了这件事，一切的痕迹如雪花消融，彻底消失在思维中。

　　包含他曾写下的那一张纸条。

　　哆哆嗦嗦，歪歪斜斜的帝国文字，仓促写下了一句讯息：‘我不能明白’。

　　当时，驾驶舱内的苏沐秋满脸绝望，痛苦地补下另一行字：‘不要告诉我’。

　　

　　在怀疑自己有寄生可能，做了检测之后，他写下的‘我不能明白’，究竟指的是什么？

　　他们的意识，在让自己忽略与虫族有关的所有认知？

　　

　　此时此刻，更多蛛丝马迹浮现，争先恐后地串连起来。

　　截然不同的文字编码，相容的系统核心……苏沐秋曾说特殊机甲核心是上古文明遗留物……联邦“新年要吃长寿面”的习俗……此地与帝国相容的文字，却是联邦人苏沐秋听的懂的语言……受信息素改变型态的特制虫族合金……能够被蓝芯草改变型态的‘乌兹矿’……向导素的成分蓝白晶……能察觉到信息素的苏沐秋……乌铁部落的传说……

　　

　　叶修想起来了。

　　虫族被消灭时，内里消失的质量，那阵逸散的光点，与精神向导消失时的景象，一模一样。

　　

　　宇宙虫族不是生物，但拥有极端近似生物的本能。

　　它们为Omega信息素疯狂，因为它们如同任何生物一般，寻求着生命延续，种族繁衍。

　　人类被寄生之后，虫族的意识单位会逐渐舍弃物质质量，与人类细胞共存，这就是为什么每一次被开颅的寄生者，内部能够重新构成虫族型态的份量极为不均。

　　叶修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边将对方吞没，融合，并在漫长的演化中，秉弃了本能已知的‘重大缺陷’信息素－－Alpha信息素引来虫族的攻击姓，Omega会被疯狂追补，两者的数量必然大幅锐减。

　　没有信息素的Beta，才是能够隐蔽自身，顺利活下来的稳定个体。

　　

　　叶修按着阵阵发胀作痛的额际，思绪飞转着，结合他长期以来在帝国研究院与其他各处观察到的情报，疯狂的推想不断强硬地塞进脑海。

　　

　　尽管体内有虫族细胞，但被寄生的人类，亦可说那些寄生虫族，已经被人类倨傲的思维方式影响，并不认为自己与低等虫族是同种生物。

　　……曾经的人类，由猿猴演化而来，但猿猴却不被视为同族。人类饲养猿猴当宠物，甚至吃猴脑，追其究柢，就是已经打心底不认为那是相同物种。

　　从他的近卫兵，郭明宇……被人类思维影响的更深的，或许压根不会意识到‘寄生’这件事。

　　被修改过，重新发布的虫族探测器，同样仅对有明确宇宙虫族外型的虫子有反应，只有宇宙虫族傻呼呼地寻求归队，它们漫无目的的接近联邦人，造成误伤，被消灭。

　　而与虫族融为一体的人类，数百、数千、甚至万年后，没有人类会记得他们遥远以前，曾经是因为先祖被寄生。他们的基因里压根没有这方面的认知，曾与虫族征战不死不修的帝国文明，已经在漫长时光中，被彻底摧毁，一点不剩。

　　

　　与虫族融合的‘新人类’，需氧量减少，体能大幅增长，通过外接加载似的聚合意识，可以轻松办到人类脑域无法达成的事。

　　超乎常理的五感。

　　感知的调控。

　　精神触梢的使用。

　　这是能轻松适应更多恶劣环境的优势个体。

　　而多余的聚合意识，被保存在无限扩张的精神域中，形成了没有实际存在，却能凝聚出型体，与主人共存的精神生物，并且只有拥有一定程度聚合意识的人能够看到。

　　多数人获得的意识成分并不高，他们没有改变，少部分的人，强大的意识向外扩展，成了外在感官强化的“哨兵”，一部分向内收拢，觉醒为内在精神强化的“向导”。

　　人类的基因包容度极大，改造人类在帝国时已时有耳闻，或许，人类内化了虫族，虫族找到了‘寄主’，永远丧失了型态，却延续了下来；而人类存活，体质获得了空前绝后的强化，却不会知晓自己早已将曾经的异种融入体内。

　　双方在这场生死存亡的争夺中都失败了，却又同时都是胜者。

　　

　　‘帝国胜利了。’

　　‘那群满银河系打游击的虫子已遭驱逐，或许很快会灭亡吧。’

　　‘所有反人类的虫族，已经尽数消失，再也不会出现。’

　　

　　叶修听到自己的心跳，心如擂鼓，猛烈撞击着胸腔，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