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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回魂梦，终与君同行。

　　即使在很多年以后，叶修还是会记得大儿子出生前那个极其漫长又极其痛苦的黎明。

　　初产总是艰难的。尽管周泽楷一直守在一旁竭力释放信息素安抚他，但当新的疼痛如氵朝水般袭来时，所有的安抚都成了笑话。叶修刚开始还能咬牙忍着不叫，后来痛得狠了，也开始压抑不住□□出声。

　　阵痛间歇，周泽楷会见缝插针地喂他几口水或巧克力，叶修看不见自己疼成了什么样，倒是眼睁睁地看着Alpha脸色一层层白了下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以为周泽楷会看不下去开口劝剖，但对方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在他痛极时低头吻住他的唇——防止他咬伤自己。

　　用力，他快来了。Alpha不断在他耳边重复这两句话，一如既往地精简却命中红心。

　　到了后来，叶修躺在产床上，整个人几乎被连绵不断的产痛掏空。周泽楷拉着他的手，紧扣的十指间早已分不出是谁在出汗、谁在发抖。朦胧间，Alpha颤抖着低下头来，一遍又一遍地啄吻他满是虚汗的脸。

　　白色的手术灯亮在男人身后，是叶修模糊视野中的唯一光源。又一波阵痛袭来，他再一次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推挤，几乎把整个上半身都挺了起来。

　　光源在视界里倏然放大，这回他终于看清了：光是从数个小孔中漏出来的，白色灯光柔和地向四周散开，仿佛一朵倒生的莲。而他的Alpha就站在盛放的莲中等着他。

　　他睁大眼睛去看那朵窥透生死的花，恍惚间只觉身下一空，然后整个人重重跌回人间。

　　天亮了，承载了无数期盼的哭声终于响起。

 

第二十五章 番外一 牛奶和绿橙子的日常

　　咻咻不喜欢喝牛奶。

　　在四岁的小大人咻咻的脑袋瓜子里，这种白色液体味道很奇怪，一点也不像隔壁奶奶给的巧克力那样甜，要是不小心蹭到手上了还得自己踩着小板凳爬上洗手台洗掉，简直比爸爸喜欢的又酸又涩的绿橙子还让人讨厌——毕竟绿橙子虽然难吃，但闻起来和爹地身上的味道一样。

　　对咻咻这种喝牛奶长期不合作态度，周泽楷可算是伤透了脑筋。他和叶修两个人都忙，但叶修拼起案子来常常几天都抓不到人，他的工作时间反而更灵活一些，久而久之，每天督促起床后的咻咻喝牛奶的重任就落到了他肩上。刚开始孩子小还好，由于叶修是个男Omega，没奶水，咻咻从出生起就没怎么用奶瓶，小勺子一勺一勺喂过去，十次里还有五次能赏个面子喝一口。后来咻咻自己学会拿小杯子了，强烈要求发挥主观能动姓自己抱着杯子喝，十次里倒有七八次抿了一小口就在凳子上左扭右扭闹着要下来。

　　周泽楷之前无论是工作还是谈恋爱都习惯了精简表达，能一个字说清楚绝不会动用第二个字，但对着软软萌萌的自家儿子抛出一个“喝”字，除了得到两包眼泪花外根本没法取得任何进展，父子俩经常大眼瞪小眼对峙半天，一杯牛奶才能消下去一小半。

　　直到最近叶修休假在家，督促孩子喝牛奶变成了双人任务，周泽楷才深切觉得“AO搭配干活不累”这句话流传这么广是有道理的——他靠对峙十分钟才能艰难取得的战果，叶修轻言细语两三句话就能哄着儿子一口气喝掉大半。

　　这天早上，周泽楷在公司有事得先走，叶修得一个人照顾咻咻的早饭。

　　这事放以往当然不会有问题，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周泽楷临出门还是不放心。叶修倚在玄关的墙上，赶他：“多大点事，不就是喝杯牛奶吗，你不行，我还治不了我儿子？快走，别耽搁了谈判。”

　　周泽楷觉得这句话里个别字眼还值得进一步商榷，奈何时间实在有点紧，只得依依不舍地关上了门。

　　咻咻起床一向很乖，最近还学会了穿衣服，叶修倒是不用专门去CAO心起床穿衣的事。等小团子穿着扣错了两颗扣子的小毛衫，踩着兔子拖鞋迷迷瞪瞪走进厨房时，灶台上的小奶锅刚好开始冒泡泡。

　　叶修把牛奶倒进咻咻的专用小杯子里又凉了一会儿。他这一回中的是双奖，八个多月身子已经很重了，没法把咻咻抱上餐椅，只能撑着腰转身，把杯子递给早就贴过来眼巴巴望着他的儿子。

　　咻咻一直攥着他衣角不放，连接杯子也只伸了左手过来。四岁的孩子力量还是太小，满满一杯牛奶被端得颤颤巍巍，随时都有可能翻车。

　　叶修连忙把另一只手也撤过来扶着杯子：“哎，我在这呢，别拽，先把杯子端好。”

　　咻咻嘟起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但手确实乖乖松开去端杯子了。孩子眼睛遗传了周泽楷，黑亮亮的，盛一点小情绪进去抵得过十句撒娇。小团子端好杯子后也不喝，只是抱在胸前，继续对叶修展开眼神攻势。

　　叶修没想到周泽楷一天不在战火就燃到自己这边来了。和咻咻对峙了一分钟，他叹口气，扶着腰小心翼翼地半蹲下来——他和周泽楷一直都有一个共识，和孩子说话得平视，该蹲就蹲，该坐就坐，绝对不能采取任何居高临下的俯视姿势。

　　“咻咻今天怎么啦？以前喝牛奶不都完成得很棒吗？”

　　孩子眼里果然蓄起一团水雾：“咻咻做噩梦，不开心，不要喝讨厌的奶奶（nāi）。”

　　叶修觉得心都被揪起来了，但规矩也不能说坏就坏，只得继续劝：“噩梦呼一呼就飞走了，呼~~~你看，是不是没有了？咻咻乖乖喝完，爹地就奖励你一块巧克力怎么样？”

　　咻咻迷惑地望着他，过一会儿，眼底的水雾反而多得几乎要溢出来：“爹地骗人，咻咻不要奶奶也不要巧克力！”

　　眼前的大孩子一闹，肚子里两个小的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扯得腹底阵阵发紧。叶修一瞬间几乎蹲不稳，只得跪在地上歇了两息，等这一波震荡过去才继续跟儿子谈判：“那咻咻要怎样才愿意喝牛奶呀？你说一说，爹地考虑考虑。”

　　咻咻拖着兔子拖鞋啪嗒啪嗒走到餐椅前，把牛奶放椅面上摆好，又啪嗒啪嗒回到叶修面前，张开手：“爹地抱~”

　　叶修心都化了，但他正一只手扶着橱柜一只手按在腹侧打圈，高隆的肚子坠在身前，儿子小小的怀抱简直可望不可即。他皱着眉思考几秒，讨了个折扣：“爹地从侧面抱行不行？”

　　咻咻听话地挪到他身侧，十分艰难地获得了一个和绿橙子一样好闻的拥抱。

　　大门处传来咔哒一声响，是周泽楷回来取落下的文件。他刚进门就看到一大一小在橱柜旁边挤成一团，叶修还跪在地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周泽楷瞬间就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骤升，边往餐厅冲边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咻咻做噩梦了，和我说好要抱一个才喝牛奶。”叶修手上还在安抚肚子里两个小的，语气挺轻松：“你先别管我，这合同还没履行完，牛奶凉了再热就麻烦了，让咻咻先喝完。”

　　周泽楷把椅子上的牛奶端起来，在咻咻面前蹲下：“周雨休？”

　　咻咻看看牛奶，再望望还跪在一旁的叶修，扁扁嘴，一声不响把奶都喝光了。

　　两个大人同时默默松了一口气，周泽楷放下杯子去扶叶修，后者撑着腰起到一半，僵住：“你今早会副手是谁来着？”

　　“江。”

　　“得，打电话让他另外安排吧。这下估计你走不开了。”叶修话没说完，猛地抓紧他的手，鬓角转眼就湿了一层。在他身下，一小片水渍缓缓蔓延开来。

　　时年四岁的周雨休小朋友由于目睹了第一案发现场，就算此后分化成了Alpha也没能走出心理阴影，再也不敢吵着让叶修抱。不过自此之后，周叶二人欣慰地发现，自家大儿子喝牛奶再也不用让人CAO心了。

 

第二十六章 番外二 夏日长

　　苏沐橙和陈果介绍的Alpha谈了三年多，终于决定把婚礼抬上日程。她家里没人，便让兴欣来当了这个给新嫁娘撑腰的后家，和她最亲的叶修则被安排了主婚和牵新娘走红地毯的双重重任。

　　叶修对这个妹妹向来有求必应，整个婚礼进程一半都是由他在CAO持，今天去看新房新床，明天去订喜糖请柬，比自己结婚那会儿上心得多。魏琛直接给他封了个“老父亲”称号，叶修当时正在办公室挨个试吃喜糖，被巧克力夹心和一声“不是亲爹胜似亲爹”齁得直恶心，当即抓起糖把来串门的人砸了出去。

　　不过平心而论，苏沐秋不在，他扮演的就是个长兄如父的角色。为了准备婚礼，他这回算是全家出动：场地定在离兴欣不远的轮回旗下酒店，因此相关事项都甩给了周泽楷去安排；女方这边得出一个提裙子的小花童，但全兴欣上下除了他都是没孩子的单身贵族，思前想后，只得把刚三岁半的咻咻给排上名单。周泽楷以往去书房给他送宵夜，不是见人在阅卷就是在写文书，最近几次去，屏幕上都放着红红绿绿的Excel表格，叶修在旁边拿着手机和苏沐橙视频讨论得热火朝天。

　　日子特意请人算过，定在七月初七。叶修认真CAO持起来效率挺高，眼下刚六月出头，就只剩礼服妆发还没完全敲定。这天大家手里都没急活，一群人便约着下班后吃顿饭再去店里试礼服。周泽楷正好也是这天出差回来，叶修懒懒散散地缀在队伍末尾，抱着手机跟人商量什么时候该去叶家接咻咻，又得在什么时候赶小赖皮床睡觉。方锐本来跟他并排走在一块儿，听着两人谈话从机场高速堵车一路拐到如何让孩子自觉喝牛奶，整个人被冷冷的狗粮拍得快要神志不清，赶紧撤离了虐狗现场。

　　试礼服对一群女孩子来说是当仁不让的重头戏，而广大男同胞则只是负责点缀的绿叶，把西服衬衫套身上走个合衬就行。魏琛方锐之流草草套了遍就蹲在一旁当裙下之臣当得甘之如饴，包子礼服都没脱就开始满场转拍照，乔一帆、莫凡、罗辑和安文逸也相继试完衣服坐到沙发上等着。只有叶修的身份重，礼服也复杂些，在试衣间折腾半天都没出来。

　　他手机放在外头茶几上，周泽楷中途打电话进来，被魏琛抓个正着：“里头那位已婚人士，这镜子再照都那样，差不多得了，快来接受你家领导的查岗！”

　　叶修掀开帘子伸出手：“瞎扯啥，快把手机递给我，我这衣服有点儿小还没弄好。”

　　“我说老叶你不会是这两年过得太滋润身宽体胖了吧，量都不量上来就报S码，大家都是熟人，何必端着啊！”

　　叶修在里边低声报完地址挂了电话，隔着帘子反击道：“魏琛大大你还是CAO心自己吧，年初办的那张健身卡在抽屉里躺几个月了？哥之前可是一直由小周带着练的，就是最近太忙才停了，哪能长那么快！”

　　话上虽不落下风，但衣服捣鼓半天还是扣不上，叶修只得敞着礼服出来让工作人员重量尺寸。魏琛和方锐绕着他转了几圈，啧啧一阵，一人来了句会心一击：“老叶你最近高脂高糖过了吧，看看你那肚子，别说衣服，裤扣都快崩下来了！”、“别看人家小周不嫌弃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啊，结婚三年多就成了发福油腻男，这保质期短得简直就是道德的沦丧！”

　　屋子里空调开得大概有点高，叶修只觉得被两层布裹着简直闷得发晕，连裤子也勒得慌，干脆让师傅一并重量。数据记下来一看，嗬，两个多月整整长了7厘米腰围。

　　“老叶，你收了本市第一大钻石A，就得对全市人民负责啊！”

　　“滚，哥只是最近热量摄入多还没来得及消耗，不到一个月就练回来了！”

　　一群人正插科打诨得热闹，店门被人拉开，一阵小旋风呼地就刮了进来：“爹——地——”

　　叶修正热得晕头转脑，听见声音，下意识就后退两步避开了小团子的飞扑式熊抱。跟在后面进门的周泽楷察觉到他状态不对，连忙三两步过来把孩子捞自己怀里，然而一整天没见到亲亲爹地的咻咻不依了：“呜——爹地不要咻咻……”

　　小祖宗这委委屈屈一张嘴，里头试衣间的姨姨们都听不下去了，苏沐橙提着白纱裙蹬蹬蹬跑出来，陈果和唐柔也边理伴娘裙边往门口走。叶修被数道视线鞭挞得如芒在背，再加上自己心里也难受，忙伸手又把团子接过来，一口气举了三次高高当补偿。

　　毕竟荒废了几个月举铁大业，这高举得他颇吃力，尤其最后一次，简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刚弯腰把咻咻放下，只觉肚皮上一紧，“啪”的一声，腰间有什么东西跟着飚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