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睁大了眼看着苍松消失,怔在了原地,片刻醒悟过来,想到苍松刚刚所言,其实,师父他,是在关心我?
墨蓝而又沉重的天幕正一点点地向背后徐徐撤去,那美丽的蔚蓝色晨曦刚刚在遥远的东方染着山峦。
僻静的院中,开始传来门扉开关声与稀稀落落的人声,张小凡醒了过来,穿上白色衣袍洗漱完毕,刚推门而出,就见齐昊正向他房门走来。他笑着对齐昊道:“齐师兄,早。”
齐昊打量了他一番,微笑着道:“小师弟早,不错啊,知道自己起来,还如此整洁得体。”
张小凡面色一红,呐呐叫了声:“齐师兄……”
齐昊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不说这个,师兄这便教你扎马步之类的基本功,你可要看好了,”说着,齐昊便走到了院中空地处,扎起了马步,又继续道:“就这样,你跟着我学……”
张小凡此刻扎马步已经一个时辰,早已累得呼呼直喘粗气,两腿酸疼,疲累不堪,摇摇欲坠。
一旁齐昊见此,摇头开口道:“小师弟,你停下来休息休息,来日方长,不可急于一时。”
张小凡因昨晚苍松那一句话,便决心要好好修行,为了苍松,也为了他自己,再加上他的姓子本倔,听得齐昊所言后,仍是一声不吭,咬牙硬撑。
齐昊见他小小年纪,姓子却是颇倔,不由扶额,正想着怎么办,却听得一声清脆剑鸣,片刻一道清光落下,苍松的身影顿时显现。
齐昊一见苍松,恭敬行礼道:“师父,你来了。”
苍松甩了甩道袍,看了齐昊一眼,淡淡应了一声后,望着此刻张小凡的模
样,浓眉微皱。
张小凡疲累不堪,看着苍松,有些中气不足的道:“师父。”
苍松眉头更皱,冷冷道:“真是没用。”
张小凡低下了头,也觉得自己没用,连扎个马步都练不好,越想越是沮丧,再加上体力确实已到极限,竟是一下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隐隐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十分踏实而又安心的怀抱之中。
张小凡醒来的时候,就见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房中,他拖着酸疼疲惫的身子起身,走向门口,却见齐昊站在那儿。
齐昊见他醒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小师弟,你呀,怎么如此倔强,要你休息偏不休息,看吧,都昏过去了。”
张小凡挠了挠头,面色一红,呐呐道:“齐师兄,是你送我回来的?”
齐昊一笑,认真道:“不是,是师父亲自抱着你回来的,说起来,师父刚收你为徒那天,也是他亲自抱你回来的。”
张小凡愣住了,心中泛起暖意,那个踏实而又安心的怀抱,原来是师父的。
齐昊见他模样,正色道:“小师弟,师父他虽面上严肃,但对徒弟们都是尽心尽力,你心里记着就好,现下已是正午,我们先去吃饭,等吃完了还有功课。”
张小凡呆呆道:“下午还有功课?”
齐昊见他反应,笑道:“跟上午不一样,下午是本脉弟子修习道法的时候,我从今日起就传你一些入门道法。”
张小凡松了口气,心中又惊又喜,悄声问道:“大师兄,那些道法很厉害,很难学么?”
齐昊微笑道:“修行到了深处,自然便是厉害无比,至于难不难学,便看各人的资质悟姓了,不过便是资质差些也并不打紧,我记得师父说过,道海无涯,勤励为舟,只要你肯坚持不懈,刻苦修行,便是再难,也修得成的。”
张小凡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吃过午饭后,一起来到房间,齐昊道:“小师弟,本派道法极重根基,你初入门,我先传你基础道术,你记牢之后,自行修炼,若有不明之处即来问我,知道了吗?”
张小凡连连点头,心中颇为激动。
齐昊脸色一整,正色道:“另有一事,我不得不正告于你,本门奇术,精深神妙,邪魔妖人,多有窥探。你需立下重誓,学成之后,若非本门弟子,决不传于外人。”
张小凡心中一动,忽有些恍惚,但随即清醒,小小脸庞上有坚决之色,道:“是。苍天在上,弟子张小凡日后若泄露青云门道法秘密,必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齐昊微笑着点头,让他在桌前坐下,先教他如何打坐、入定、冥思,再粗略说了一下人体经脉和精气运行,最后便传了他太极玄清道第一层的修行法门。
齐昊侃侃而谈,张小凡听得张口结舌。
”……师父的修为已到了上清顶层,估计离突破太清境界已不远。”
张小凡不禁赞叹道:“原来师父这么厉害。”
齐昊满眼自豪,笑着道:“是啊,青云门中,除去掌门,师父便是最厉害的。”
齐昊顿了顿,忽然正色道:“小师弟,最后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本门修行贵在循序渐进,脚踏实地。若贪功冒进,只怕贪心不足,反有大祸。成与不成,原是命定,不必强求,如妖魔外道,异端邪术,欲求不满皆欲速成,最后多半反遭天谴,可怜可悲,你要小心。”
张小凡悚然而惊,忙应道:“是,齐师兄,我知道了。”
齐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那就先这样吧,清华洞在后山,要把太极玄清道修炼到三层以上的弟子,才能进去修炼,在这之前,你就先在自己房里修习或院中吧,你自己好好努力,师父隔一段时间也会考教修为。”
张小凡站起身,道:“谢谢你,齐师兄。”
齐昊洒然一笑,摸了摸他的头,便转身走了。
通天峰后山。
一身墨绿道袍的男子,面色沉静地在林间走过,微风从远处吹拂而来,他脸上的神情,在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庙宇时,似乎也有了几分平日间决然见不到的淡淡愁怀,终于,他走到了祖师祠堂大殿的门外,那二片空旷平坦的青石地上,有一个白衣白发的身影,正在清扫着落叶。
道玄微微一顿,片刻如常,走到万剑一身侧,停下,淡淡道:“进去。”
说完,便抬步走进了大殿之中。
万剑一没有抬眼看他,只停下了手中动作,也缓缓地走进了大殿。
与外面的光亮比起来,祖师祠堂里要昏暗许多,正殿上的香案背后,仍是摆满了灵牌,上面写着的一个个名字,都曾经在旧日时光中煊赫一时,如今则安静地沉眠于此,被青云后代们祭莫。
万剑一淡淡看着道玄对着这如小山一般威严的祖师英灵牌位,恭恭敬敬地跪拜,敬香供奉,没有丝毫懈怠之处,香火袅袅,轻烟飘散,道玄站起身,转头看着万剑一,低低一笑,道:“你不问我苍松师弟最近如何?”
万剑一面无表情,负于身后的手却微微颤抖,他淡淡道:“问了又能如何?”
道玄笑道:“呵,苍松师弟,呵呵,他对我,还是如百年前一般,不过,百年前他的眼里只有你,现在,他的眼里,谁都没有,若说有,那便是我
青云门了。”
万剑一星眸一闪,冷冷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的。”
道玄幽幽道:“是啊,可我希望的,不止如此……”
万剑一眼神一冷,却没有说话。
道玄看了他一眼,自嘲道:“你知道,我不能怎样,我怕他……”
万剑一还是没有言语,只是淡淡听着。
第8章 (八)
夜,静静的,月光照在山峦上,仿佛是一层轻纱,又仿佛是一层浓霜。
此时龙首峰上,一房内,张小凡深深吸了一口气,静下来,走到床上,按齐昊传授的姿势打坐,闭上眼睛,又在心中把齐昊传授的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第一层的法门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正要按之修习,忽然心中一动,猛地睁开双眼,惊道:“不对啊!”
齐昊传授给他的玉清境第一层在太极玄清道中本是最粗浅基本的修习法门,功用只在两个字:练气。修炼之人,静坐之下,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灵气入体行大周天运转,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
若能引入灵气在体内连行三十六大周天,则自身经脉已然稳固,可修炼更高境界。
这种修习法门,本是道教数千年来千锤百炼之法,决无任何差错疑义,但此刻张小凡心中,却如急风暴雨,摇摆不停。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今日所听到的,与当日普智和尚传给他的那套口诀,修行方式竟是截然相反。
这般艰深枯涩的道理,张小凡此时自是不能理解的清楚,但两种修习法门根本不同,他却是分辨的出的,当下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张小凡不知道,太极玄清道固然是道家的无上妙法,但普智在他身上发大宏愿,寄予一生期望,所传的那套口诀,却也是佛门的至高法门大梵般若。
佛道思想迥然而异,修习法门自然也是背道而驰,只是数千年来各自守秘,不为人知。而此刻青云门龙首峰上一个小小弟子张小凡,却被此事搞得头大无比。
“究竟哪样是对的呢?”
张小凡跳下床来,在房内来回走个不停,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胡思乱想,又不敢问人,最后只得呆呆坐在床边,长叹一声,做声不得。
他本不是聪慧之人,出身农家,年纪又小,更无什么见识决断,这等大事他想来想去,徒劳半天,却仍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到了最后,张小凡在心中对自己道:“算了,反正当初普智师父也没说过这种情况,我两样一起修炼,也就是了。”当下不再多想,心中反而一阵轻松,重新床,
打坐冥想,先行修炼太极玄清道去了。
只是他想的容易,做起来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太极玄清道炼气,要张开全身七窍毛孔,引天地灵气入体沿经脉运行,以此锻炼稳固身体元气和内络经脉;大梵般若却要求入寂灭境界,闭塞全身意想行识,以己身为一世界,独见自姓,以深心真元,固本培元。
两套法门截然相反,弄得张小凡苦不堪言,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他除了每日风雨无阻练些基本功,帮着师兄们做些事情强身健体之外,便用心修炼这两大法门。只是他练太极玄清道刚有小成,全身孔窍初开,灵气入体,接下来的大梵般若却又要强关上各处孔窍,入寂灭之境,不由得重新努力,几乎尽付流水。
这三月之中,张小凡也时常从齐昊口中得知苍松询问他的修道情况,齐昊皆是如实回答,张小凡原以为苍松会生气,不料齐昊却告诉他,苍松并无任何怒气,只说要他脚踏实地,好好修炼便可,张小凡听了之后更是羞愧,越加勤奋。
三月后的这一日,苍松却是亲自来考教张小凡了。
苍松一问一试之后,浓眉便皱了起来,他向来心思细腻,当下心中生起疑虑,以常识而论,普通人修习太极玄清道,以第一层之粗浅,三个月后都当有小成,可以初步引天地灵气入体,运行三到五个周天,张小凡资质虽差,但也不止于此,修炼足足三月,既连全身孔窍也不能控制自如,至于引灵气入体更是勉强,更不用说什么运行几个周天了,这并不正常。
苍松想到此处,眉头更皱,张小凡满脸羞愧,跪在苍松面前,无地自容,心想不论师父如何责骂,都是应该的。不料等了半天,周围师兄们一声不吭,苍松也一句话都没说,他心中奇怪,偷偷抬眼看去,却见苍松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此刻浓眉紧皱,似在思索,当下心里便是一酸,低下了头,却道:“师父,是弟子无用,这三月来,不论如何努力,都毫无进展,
师父如何责骂,弟子都毫无怨言,只盼师父莫要再皱眉。”
张小凡的话音一落,身边众弟子皆是看着这个小师弟,齐昊也颇为感慨的看着他,这三个月来,张小凡除了修行功课,闲暇时忙前忙后,乐于助人,人也老实,众人都很是喜欢他,现在更是说出了他们所希望却也不敢说的话。
苍松乍闻此言,心中一震,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
“师弟啊,你小小年纪,怎得如此严肃,遇上事还老皱眉,多笑笑多好。”
在场众人皆以为苍松会呵斥张小凡,不料却见苍松神情恍惚,不由互相看看,面上都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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