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明白。”
“你本勿须明白。”李忘生将信函交给孤鹤“想来这该是大庄主提到的,藏剑首徒的传书了,回去好生养伤,这半月……便不要出门了。”
“弟子,谨遵教诲。”
“退下罢。”
“是。”
孤鹤看着手中的信函,上面金银缧丝而成杭菊刺眼异常。
信的内容很简短,字迹也有些潦草虚浮,但仍未抹去那人一身青铜锋锐,字字带着金戈之气。
他甚至可以想象,他仓皇离开后,那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的。
挣扎也好愧疚也好……却独独没有后悔。
他说唯有一心,此生但求无悔。
可这实在太难以接受。
他虽清修数十载,却还是听师弟师妹们谈起自己恋慕之人,但也无非是男女之间心存爱慕,且不说他与叶守同为男子,他之前更是从未见过叶守,说什么一见钟情一见倾心,未免如同那些话本故事,太过儿戏。
然二位掌门似乎都是知晓此事的,可这两位的心思……
孤鹤总觉得这两位更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对待此事的。
他思索了良久还是运起内力将信毁了个粉碎,若是问起,就说悔了便是。
然而做完这件事,想起师尊的禁足令,孤鹤不由得咬了咬牙。
叶守这家伙……简直是个灾星。
回纯阳的半月,除了不出门以外和平日也没有太大差别,孤鹤每日习剑赏雪,或者和几个前来探望的师弟谈经论道,倒也乐得清闲。
就像纯阳的雪那样年复一年的落下,了无痕迹。
就那样简单而刻意的遗忘着什么。
藏剑山庄。
叶守伤愈归来已有一段日子,这段时间来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想要偷偷摸摸溜出庄里,谁知次次都被叶英准确无误地拦截。
而现下。
叶守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家师父领着一帮藏剑弟子站在自己面前。已是月上中天,他好不容易避开了几拨巡庄弟子,却还是在快要离庄的时候被捉了个正着。
“师父……”
“看来你还是认我这个师父。”叶英摒退其他弟子缓缓开口,一头白发在夜色中尤为刺眼“我知道你为何总急着出庄,就算你去了纯阳,又能怎么样。”
“可我就是想见他啊……师父你知道么,在万花照顾他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
记忆中那个会哭笑嬉闹的道士,活生生的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他以为此生都无法再遇见道士了。
“可他还是回纯阳了,为师知道你对那孩子,可……”叶英蹙眉,半晌,轻轻唤了一声。
“镜初。”
叶守浑身一颤,沙哑着声音道“师父,我是叶守。”而后又低低地,像是给自己听的一般低喃“我只能是叶守。”
“你可曾后悔过当时所做的决定?”
“说不后悔又有何用。”叶守有些凄凉的笑着“如今我是叶守,只要我是叶守……就永远不能得偿所愿。”
“罢了……”叶英叹了口气。
飞火流萤,岸边垂柳在夜色中婆娑迷离,月影忽的被棹桨打碎,化作千万点萤光,一如那个时候。
试问谁家镜台坠,新雨初霁流霞飞。
那一句只有他听得清的低语,消散在夜风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
☆、心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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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阴雨连绵。
江南终于迎来了梅雨节气,天气成日又闷又热,时不时下场暴雨,每每叫人措手不及。
叶守在庄里闷的发慌,大庄主虽是没有下死命令不准他出庄,却也让千叶用各种理由拖在庄里。连着三天被千叶叫去擦拭雕像以后,叶守觉得自己真应该去纯阳宫好好呆一段时间了。
跳台子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应该让纯阳那帮子成天跳山的道士们做才对。
叶守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出庄转一圈,顺便溜到华山去看看道士,正巧碰上才回庄不过两日的小师妹嚷着要去吃扬州小吃,两人一合计,干脆堂而皇之的翻墙跑了。
所以说,藏剑山庄……都是些闲不住的人。
在扬州逛到一半忽然下起了雨,叶梓撑着把素白纸伞在雨中缓缓踱着,突然一个玉泉鱼跃窜出老远,直奔拐角处一家玫瑰酥饼。叶守连忙跟上,却在不经意一瞥时,看到的在屋檐下躲雨的孤鹤。
叶守心道当真是巧的不能再巧。
道士似是被雨淋了个措手不及,浑身近乎湿透,道冠上垂下的雪白丝绦可怜兮兮地粘在脸上,原来宽大的袍子湿漉漉的贴着身子,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肌肤。雨下了有些时候,屋檐下躲雨的人有些拥挤,叶守眼见着道士脸色不佳,还不时微微挪动两下,再看到道士身后借着人多拥挤,有意无意磨蹭着道士身体的男人,当下便起了杀意。
“叶子,等会再买东西。”
“啊?什么事?”,叶梓还在望着玫瑰饼口水不止,转脸见到自家师兄一脸阴沉,立马把玫瑰饼什么抛在脑后,表明自己坚决拥护师兄的立场。
开玩笑啊,她什么时候见过师兄露出这种要杀人的表情了……
叶守已大步走向道士,在道士尚未反应之际一把擒住腕子将他拽到伞下。他解开外袍把已经湿透的道士仔细裹住,手在那男人磨蹭的地方担了两下,道士白了脸,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下这么大的雨,道长也不怕淋坏了身子。”话是附在道士耳边说的,叶守的眼睛却盯着那个男人,那男人应是个富贵人家养出来的纨绔子弟,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短命相,可笑的是他此时仍盯着道士不放,恼怒于叶守坏了他的好事。
叶守那一眼让他心生寒意,但已被色心冲昏头脑的他又招呼身后几个壮汉,竟是想把道士抓来。
人群惊恐地四下散开,谁也不想惹上这种麻烦,叶守冷笑一声,揽着道士转身离开,与叶梓擦肩而过时,对着还没搞清楚情况的师妹道“他想抢你大嫂,不用留手,往死了揍。”
然后不顾道士的抗议拖着人淡定离开。
叶梓听到这话眼睛刷就亮了。
“玫瑰饼记得带两叠!”叶梓轻喝一声,一记重剑直接拍在了壮汉脸上,大笑道“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敢抢本姑娘的大嫂就给本姑娘乖乖躺下吧!”
送孤鹤回了客栈,叶守大方地扔了锭金子吩咐小二打点下去,再去买些玫瑰饼犒劳师妹,等找到孤鹤的房间时,道士正解了外袍在拆发冠,看到叶守推门而入,吓了一大跳。
“贫道杀得了那人。”半晌,道士一脸正经的开口。
叶守被道士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呛的哭笑不得,他原本以为道士见了他若不是一剑劈过来就该好好感谢一下自己“英雄救美”的壮举了,可他完全没有料到在之前那样暧昧的暗示之后,道士居然和没事人一样俨然没放在心上。
李忘生到底是怎么教徒弟的?叶守哀号。
“小师妹武艺虽说不及我,在庄中还是排的上数的,在下个师妹偶尔路过,看见道长这般,帮个忙而已。”
“……哦,那便好。”孤鹤拨着发看了眼叶守,眼神中传达了“道爷我要沐浴了有事没事麻烦先滚”的信息。
叶守假装没有看懂道士要赶人的意思,腆着脸笑道“在下刚刚让小二备了姜汤,道长刚刚淋了雨,还是喝口姜汤暖暖身子的好。”言下之意我为了帮你都淋成这样这个人情你不买也得买。
“楼下有桌子。”
“道长难道连个干净地方都不给在下留么?”
孤鹤看着叶守那张笑脸,攥紧了剑。
真想一剑砍翻他。孤鹤默默地想。
“……贫道去沐浴。”两人就这样对峙了一段时间,直到小二送来热水,孤鹤瞪了叶守一眼抱起衣服便转到了屏风后面。
叶守表示他真没有想到道士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沐浴去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跟不上节奏了。屏风后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叶守看着屏风后面隐绰的身影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他一心念着的道士此刻与自己仅隔着一扇屏风,他只要绕过那道碍眼的屏风,就可以……
叶守站起来的那一刻,明明白白感觉到了杀意。
纯阳玉虚门下,真的会这么简单的,让他得偿所愿……么?
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叶守的视线扫过原本放着黛雪剑的地方,果不其然,孤鹤他……把剑带了过去。
如果刚才自己走过去,道士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自己捅成对穿吧。
叶守只觉得眉心突突地疼。
多年音信全无,他仍固执的认为孤鹤还是当年那个不知人间事的温柔道士,笑起来眉眼弯弯,深黛的眸子掩在漆黑的鸦羽后,偶尔转过一丝流光便叫人挪不开眼。
然而他发现自己简直错的离谱。
道士有了心思,学会了尔虞我诈,他早该想到作为李忘生门下最得意的弟子,孤鹤又怎么会如他所想,乏于心计。
他记忆里的道士白的像纯阳的那片雪,可他却一直不愿看到,越是纯洁,越是洁白,一旦染上污垢,便是万劫不复。
从头到尾,活在过去的人,就只有他而已。
多么,可笑啊。
“孤鹤,在下是真倾心于你,真的。”叶守走到屏风前“你没必要试探我的,断鸿剑叶守,从不妄言。”
水声,忽然停了下来。
☆、转乾坤
八
叶守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
那是他曾无数次听到过,却从没有想象过出现在此时的声音。
太虚一脉肃杀而冰冷的气场迎面扑来,然后,他听到道士冰冷
,不带一点起伏的说。
“那与贫道,又何干。”
什……么?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道士竟然会如此回应。
“我……”
“不必多言了。”道士打断了他的话“你我之间,从未相识,
何来钟情?你自负是断鸿剑叶守,西湖君子,嗯?可是,那与
贫道,又何干系?”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叶守想反驳,想告诉道士自己有多么爱他,可是在道士冷漠的
回答下,他只觉得嗓子生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小心翼翼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就是如此冷酷的拒绝了他——
一点余地也没有。
他那么爱的人,用剑指着他。
……已经是,第二次了。
叶守用手抚上眉心那道殷红的疤痕,不可抑制的放声大笑。
是了,从一开始就是,道士的眼光从未在他的身上停留过,哪
怕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渴求,再怎么与那人相像。
他终究是看不到他的。
即使他,是“叶守”。
简直是,可笑至极。
孤鹤听到叶守癫狂一般的大笑顿时心生不妙,却只急急披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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