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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直到了机场，喻文州才开始和方世镜小声说话，说的却都是蓝雨的事情。

 

眼看着就要登机了，黄少天憋不住了，拉着方世镜问他：“方队，你能不能别走？留下来做场外指导也好啊！”

方世镜忍不住笑他：“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黄少天也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方世镜的水平还不足以胜任场外指导。

眼看就要登机了，方世镜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虽然这两年心力交瘁之时也时常希望你们快点长大，快点接替我的位置，能让我真正放下重担享受荣耀的乐趣，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的时候，我却又恋恋不舍。有时候也会想起老魏，想起我们刚刚来到蓝雨的时候，那真是一段艰难又美好的岁月，每个人都热情洋溢心中满怀梦想，只要能打荣耀什么样的困难都不是困难。等我走了，离开这片赛场，梦到这段旧时光只怕还会急匆匆地跳下床，顾不上穿拖鞋也顾不上换衣服，抓起笔就要赶没写完的训练计划……但这都已经不会回来了。”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选手，一个庸庸碌碌的队长，我很快会被遗忘，连名字也不会被记住。不是我不想做得更好，而是我做不到，我就像个补锅匠一样，固然可以把蓝雨从低谷里拉出来，却无法背负她走得更远。”

方世镜揽住两人的肩膀，脸上是满满的期待：

“蓝雨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让我、让魏队长看到她登上冠军领奖台，这是我身为队长最后的请求，拜托了！”

 

说完，方世镜转身就走，只留给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因为梦想，他从很远的地方来到陌生的城市，最后孑然一身地离去，身上既没有荣耀也没有赞誉，甚至连

名字也会很快被人遗忘，但是他却已经为蓝雨光辉的未来，写下了缄默的序言。

 

 

 

八十、

 

方世镜走后喻文州情绪低落。

队长的事情很容易上手，他这一年都在处理队内事务，无论是俱乐部方面还是战队都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但黄少天就是觉得不对劲。端倪有很多，首先昨天喻文州竟然忘记发短信说晚安了——虽然黄少天觉得这事儿忒肉麻，他们就住隔壁啊！但是喻文州还是坚持每天晚上要发一条，一年来从不间断。结果昨晚黄少天等到睡着也没看到，醒来手机还拿在手里，他被自己的矫情弄得背后一寒，还是没好意思去问喻文州。忘了就忘了呗。

 

其次喻文州竟然有黑眼圈了！黄少天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眼睛下淡淡的青色，要知道喻文州作息规律堪比老年人，就算周六比赛结束要分析录像也不会熬一整晚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黄少天这几天频频发现喻文州在走神。

 

喻文州走神和一般人不一样，人家走神是两眼放空神游天外时不时会傻笑——典型人物是于锋，而喻文州是支着下巴蹙着眉一脸正在思考战队生死存亡的表情。

队员们纷纷觉得新上任的队长是压力太大了，还明里暗里赞扬鼓励，弄得喻文州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但黄少天就是知道他在走神。

 

忍了三天后黄少天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就要变成忍者神龟了！于是当晚他就趁喻文州没回来潜入他的房间，站在门后准备等人回来了吓他一跳，站了五分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太幼稚了，又怏怏地坐到喻文州的座椅上，熟练地翻出抽屉里的水果糖一颗接一颗的吃了起来。

 

左等右等人就是不来，黄少天切水果都切得破纪录了，手指也划得发烫了，喻文州终于回来了。

“少天怎么来了？”喻文州打开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黄少天正一脸怨念地看着他。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黄少天刚问完就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对头，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少天等很久了吗？抱歉，俱乐部有点事情我去和经理商量了一下。”喻文州搬了把椅子坐到黄少天对面，笑着问他，“少天找我什么事？”

 

黄少天噎住了，反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喻文州现在又表现得这么正常，就好像这几天完全是他疑神疑鬼的多心了。

可他总想为喻文州做点什么，哪怕毫无用处。

 

黄少天决定多说说话，也许说着说着就能把藏在心里的话轻易说出口了，于是他从早餐开始说起，一路说到去训练室的路上被小卢突袭了一把，那小鬼从他口袋里摸走了糖，咯咯笑着就跑了，真是太讨人嫌了，然后下午又去训练营里转了一圈，结果发现于锋在偷偷摸摸地和新好上的女朋友打电话，整个训练营的光棍都在用眼神凌迟他，宋晓劝他去女厕所打电话，反正那里没有人……

喻文州默默听着他说，他知道黄少天为什么在这里，也知道他说不出口的安慰，他喜欢的人是如此在乎他，他高兴得几乎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少天。”喻文州压低了声音叫他。

“嗯……啊？”黄少天正巴拉巴拉说得开心呢，冷不防听到喻文州叫了他的名字，带着点沙哑的嗓音让他背后一酥，整个人都挺直了起来。

 

喻文州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黄少天莫名被盯得毛骨悚然。

“别离开我，少天。”喻文州这样说。

方世镜走的时候他忍住了挽留他的话，因为他知道这毫无用处，他只能端着笑容目送他离开。方世镜对蓝雨而言只是一个无功无过的普通队长，但是对他而言，方世镜是他的老师，他教给他的是比技术更珍贵的东西——一个队长的责任和担当。

 

他比谁都恋恋不舍，却不能对任何人表露这样的心情。

黄少天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猛地站了起来，俯身抱住喻文州：“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一起打比赛，一起拿冠军，就算以后退役了也要一直在一起！”

 

说着他还是觉得不够，只是拥抱完全不能表达出他此刻涌动着热流的心，于是黄少天主动亲吻了喻文州，含在嘴里的水果糖散发着甜甜的橙子的味道，喻文州用舌头去勾他嘴里的糖，黄少天也努力用舌头护着化了大半的糖果，最后还用上了牙齿。他不敢咬得太重，只是威胁性地咬着喻文州的舌头，牙根处被舌头用力顶了一下，惊人的酥麻感从口腔直击大脑，黄少天抖了抖，咕咚一下把糖给吞下去了。

“你抽屉里都是呢，干嘛抢我的糖？”黄少天气喘吁吁地问他。

 

喻文州也有些呼吸不稳：“糖可都在我抽屉里呢，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黄少天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心虚：“你的就是我的！”

喻文州觉得自己没救了，他竟然觉得这样强词夺理的黄少天可爱得不行。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时间也不早了，黄少天有点焦躁地看了看墙上的钟：“那我回去睡觉了啊。”

喻文州帮他擦了擦红得亮眼的嘴角上亮晶晶的水泽，点了点头。

黄少天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又停下来回过头正色道：“以后你就是我的队长，最好的队长。晚安，队长。”

 

回到房间，黄少天的手机连着震了两次，他拿出来一看，第一条是日常的晚安短信，第二条也是：

【翻手机的时候发现漏了一天，今天补上：晚安，少天。你是我最好的王牌。】

 

 

 

八十一、

 

 

现在是夏休期，蓝雨战队的大部分选手都回家去了，黄少天和喻文州因为俱乐部的宣传片计划又多留了一阵。

“不是说宣传片只要借用一下角色形象建个模型就行吗？又不用我们上去亲自操作，干嘛不让我回家？学生还有寒暑假呢，两个月的夏休才放我一个月的假，春节更过分，才给放一礼拜，一天训练超过八个小时，加班没工资，也没有年假，太惨了太惨了。”黄少天颇为不爽地一通抱怨。

喻文州叹气：“想想工资。”

黄少天把嘴闭上了，蓝雨俱乐部的运营状况一向不错，在工资上也没有亏待他们，忙一点就忙一点算了，其实他还挺喜欢在俱乐部的生活的。

 

“除了宣传片和宣传照，你和文州两人还要拍几组日常生活照片，宋晓和徐景熙已经注册了，下赛季就要到战队正式参赛，俱乐部要给你们四人合起来出一本宣传介绍，展现一下我们蓝雨新生代的团结精神和良好氛围，也方便以后卖周边，百花倒是给联盟开辟了新的赚钱途径，看它这两年赚的……啧；《电竞之家》还约了你们的一个专访，时间是下星期，夏休期新闻少，你们估计能被重点宣传一下，所以暂时还不能回家。”经理看着日程表，推了推眼镜，“要配合俱乐部的工作啊，黄少你已经是蓝雨的副队长了，要给队员们做个表率，好好向你喻队长学习……”

 

黄少天见他一副要开始说教的架势，立刻举手投降。

“宣传片的剧本看过了吗？”经理问他。

黄少天点头：“我觉得吧，剧本还挺俗的……话说大BOSS黑暗领主到底第几次出来打酱油了啊？每个宣传片都要把它拉出来鞭尸一下，它一次又一次地复活又一次又一次地被干掉，我都要替它流下同情的泪水了，这简直太励志了！百折不挠！这才是终极反派的精神！”

经理黑线：“我不是让你发表感想。”

 

黄少天耸耸肩，伸出两根食指在嘴上做了个叉叉的手势，表示他闭嘴了。

说干就干，当天他们俩就被拉去拍照了，日常生活照取景很方便，整个蓝雨俱乐部几乎都被转了一遍。

“靠近点靠近点，别嬉皮笑脸的，严肃点。”摄像师指挥两人摆姿势。

 

现在是两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喻文州在翻书，黄少天拿着根狗尾巴草在书本上扫来扫去，还抱怨了一下这个POSE：“为什么要拍你看书的照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电竞选手吗？要拍也要拍我们PK我把你打得落花流水的照片啊，书书书书书……哼。”

 

黄少天对书的态度就跟对情敌一样，喻文州听他一通啰嗦竟也不嫌烦，头也不抬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马上就好了，忍忍。”

黄少天拿狗尾巴草的茎戳他手：“男人的头，不能摸！”

 

咔嚓一声，又一张照片拍好了，黄少天郁闷地说：“我们还没摆好姿势呢。”

摄像师摆摆手：“这样就好，自然点，别太拘谨。”

 

要拍单人照的时候，摄像师想要弄出偷拍抓拍的效果来展现一下蓝雨的新王牌日常生活中的样子，但是黄少天总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镜头，一副“我就盯着你看不让你拍到糗照”的样子。

“装睡总会吧，你就趴在桌子上装睡，弄点水到嘴角上，其他什么都别做，别总是我一按快门你就睁开眼啊。”摄像师也挺无奈。

 

黄少天就瞪他：“凭什么喻文州的照片是看着训练计划书累得睡着了，姿势还那么有范儿，我的照片就是游戏打到睡着还流口水？”

“这个……是根据个人特质来安排的。”摄像师一脸“你懂的”表情，让黄少天十分不爽。

“少天流口水的照片我倒是有不少，你看看能不能凑合一下。”喻文州说着解锁了其中一个手机相册，递给摄像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