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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么回事，和少天一起睡会睡得特别好。”喻文州说。

“……队长，我发现你这人实在挺肉麻的。”黄少天忍不住说。

 

正在给睡同一张床的黄少天发晚安短信的喻文州漫不经心地反问：“有吗？”

“不止肉麻还特矫情。”黄少天抓起短信震动的手机瞄了一眼：【晚安，王牌少天明天加油！】

 

喻文州笑了笑，放好手机在黄少天的脸颊上亲了亲：“晚安。”

“晚安还说两遍你这个人好烦啊。”黄少天嘟哝了一句，把大腿搁到他身上，又抓起他的手臂往怀里一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了。

 

喻文州还很清醒，这个点实在不是他的睡觉时间。他的脑中回放着看过的百花战队的团战录像，还有繁花血景。作为长于战术分析的选手，他也试图破解繁花血景的打法，叶秋在第三赛季做到过的事情，他到现在依旧没有把握。

 

也许以后都没有破解的必要了，喻文州想。

他和张佳乐、孙哲平说不上熟悉，但此刻却也有种惆怅感，如果孙哲平真的要离开赛场，那么繁花血景就真的是绝唱了。

 

他已经见过很多选手因为年龄增长状态下滑而不得不离开赛场，但是在当打之年骤然陨落的顶尖选手却只有孙哲平。

喻文州不由凝视着黄少天，他似乎已经睡熟了，嘴唇微张一开一合地呼气，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如果有一天黄少天突然伤退……

 

他不敢想下去，只是小心翼翼地捧起黄少天的手握在手心里，好梦正酣的黄少天动弹了一下，又很快继续沉入睡梦中。

——要一直在一起啊，他在心里默默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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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蓝雨客场VS百花，比赛开始前黄少天在洗手间门口遇见了目前是代理队长的张佳乐，他靠在墙壁上叼着烟，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是你啊，要来一根吗？”张佳乐把烟递了过去。

 

黄少天撇撇嘴：“人家是借酒消愁，你是借烟消愁吗？”

张佳乐嗤笑了一声，斜睨着他说：“这主意真损，一杯放倒，然后就不用打比赛了。”

“孙队长还好吗？”黄少天问他。

 

张佳乐的眼神黯了黯：“现在还说不准，还要再看看情况。”

其实他知道，多半是好不了了，医生已经这样暗示过了，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他却还是抱着卑微的期待，乞求命运能宽容一点、再宽容一点，孙哲平今年才21，还远不是退役的时候，百花还没拿到冠军，他们的路还很长，他不能接受这样戛然而止的悲剧。

 

“比赛要开始了。”黄少天打断了他的回忆。

张佳乐掐了烟头：“知道了。今年蓝雨很不错，不过这次我们会赢。”

 

——因为，他有绝不能输的理由。

 

 

九十七、

 

 

第五赛季这一年的百花跌宕起伏、命途多舛，失去了队长孙哲平的百花季后赛首轮淘汰了强队霸图，第二轮淘汰了新兴的蓝雨，毅然挺进了总决赛。

后来不少人评价这一赛季的百花，完全是张佳乐背水一战的疯狂。

 

从孙哲平手伤无缘之后的比赛开始，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无论是赛场上还是采访中，以往那个从不掩饰自己真性情的张佳乐仿佛一夕之间成长了起来，他从一个顶尖的选手变得像一个合格的队长了。

这一年的总决赛，百花输给了微草，再次屈居亚军。

 

捧着亚军奖杯的张佳乐面无表情地站在领奖台上，微微动着嘴唇，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第五赛季结束后的夏休期，孙哲平手伤退役的消息正式得到百花俱乐部的确认。孙哲平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很平静，只是很坦然地表达了自己的遗憾之情，并希望继任队长的张佳乐能代替他带领百花赢得更多胜利，坐在孙哲平身边的张佳乐久久地沉默着。

 

他回忆起在医院等待诊断结果的那天，他蹲在医院走廊里一个人偷偷地哭了，孙哲平从医生那里拿了诊断书出来，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却看见自己缠满了绷带的左手，于是换成右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哭了没？”

张佳乐瓮声瓮气地回道：“滚！”

 

他们沉默了很久，最后孙哲平说：“我大概……没法陪你继续打比赛了。”

张佳乐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他鼓励勇气抬起头说：“那就好好养伤，我会把冠军送给你的，你就等着来领奖吧！”

 

孙哲平笑了笑，努力咽下所有的苦涩：“好啊，我等着。”

到最后一个没做到，一个没等到，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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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俱乐部已经为孙哲平举办了盛大的告别仪式，但是孙哲平真正离开百花的这天，发现的人只有张佳乐。

他追着孙哲平一路跑下楼梯，最后在门外拉住他的胳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孙哲平无奈地叹气：“你保重。”

 

张佳乐拉着他的胳膊就是不放手。

来接孙哲平的车已经停在俱乐部的后门，一次又一次地按喇叭催促。

孙哲平拍了拍张佳乐的头：“加油啊，你可是要拿冠军的人。”

 

张佳乐瞪大了眼死死看着他，哆嗦着嘴唇说不出告别的话。

手被坚决地挣开，孙哲平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在放弃和离别上，他远比张佳乐要洒脱。

那个熟悉的背影越来越远，张佳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孙哲平，你给我站住，站住啊！一定要回来，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我们还要一起打比赛，一起拿冠军，我们说好了的！”

 

孙哲平没回头，只是伸出缠满了绷带的左手挥了挥。

 

车子驶远了，张佳乐靠在墙边颤抖着手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平复着他的神经，却刺激起了他的回忆。

三年前的夏天，有个意气奋发的少年扛着重剑穿过混战后只剩下两人的旷野，对他说：“嘿，你的技术看起来不错，要不要和我一起来个组合？”

 

筋疲力尽的弹药专家抬头看着他，他想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于是他说好啊。

约定总是说起来最容易，梦想到最后也只是梦中的妄想，但那时候的他们一无所知。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地磨合着前行，尝试新打法，钻研新战术，寻找新队友，他们和同伴们向着冠军进发，沿途的艰险都像是盛大荣耀前的挑战，他们毫不畏惧。

 

——那是一个不会回来的、美好的夏天，什么样的未来都可以勇敢期待。

——最后故事戛然而止，而梦想却仍想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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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张佳乐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和孙哲平站在冠军领奖台上，台下是一个盛大的舞会，百花缭乱和落花狼籍正在跳舞，周围是百花的队友，还有许许多多面目不清的人，《JUST ONE LAST DANCE》的音乐在舞会上幽幽回荡。

 

一切都像是老旧胶卷里的画面，越来越缓慢、越来越陈旧，华美的舞会仿佛是大火中的余烬，被一阵风轻易吹散。

灰色的雾霾笼罩在四周，一寸寸向舞会中心跳舞的两人袭来，舞蹈着的人们被一个个吞没，整个背景都变成了黑白照片，梦境里的世界一寸寸坍塌，像是灰烬一样逐渐湮灭。

 

最后，站在一片迷雾中的落花狼籍放开百花缭乱的手，轻声道别：“再见，保重。”

落花狼籍也逐渐变淡消失，融入无边无际的雾霾中。张佳乐去回头去看孙哲平，却发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孙哲平不知何时早已杳无踪迹。

 

最后百花缭乱静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混沌的雾气中只剩下孑然一身的他。

 

梦中的画面逐渐拉远，舞会大厅敞开的厚重铁门逐渐合拢，门缝里的百花缭乱对着远处冠军领奖台上的张佳乐鞠了个躬，一步步走入黑暗和迷雾中。

 

然后铁门骤然合拢，梦醒了。

 

若干年后回忆起这一天的张佳乐仍然觉得，他最痛的回忆并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拿着亚军，而是那一年有个人突然折断的梦想。

 

 

 

九十八、

 

 

 

第五赛季诞生了一个新冠军——微草俱乐部。

黄少天当晚发了几十条短信骚扰王杰希，被王杰希拉进黑名单择日再放，黄少天问喻文州借了手机直接拨电话过去。王杰希在庆功宴上，接到喻文州的电话还有点吃惊，结果黄少天的声音一冒出来他就懂了——这两人是一伙的！

 

直接语音骚扰的黄少天在王杰希幽怨的“你有得不到冠军的面相”中挂掉了电话。

其实今年季后赛输给百花的时候黄少天还是挺沮丧的，但是当晚小卢偷偷跑来一本正经地说等他长大了他俩一起打比赛，一定会把其他人打得落花流水。

 

黄少天被感动了，抱起小卢亲得他满脸口水，小卢嫌弃地跑掉了。

夏休期来了，今年黄少天和喻文州也没法休满两个月的假期。

 

“有两个广告要拍。”经理翻着计划书说，“一个是糖果广告，就是少天常买的那种。”

黄少天举手打断：“报告经理，那是队长买的，我只负责吃。”

 

经理斜了他一眼：“随便你们谁买谁吃，反正两人都要拍，厂家看到了你们的微博觉得既然喜欢吃他们的糖，那就干脆拍个广告吧，出的价也挺合理，所以你们两个就配合俱乐部的工作吧。”

“哦……”黄少天没精打采地答应了，虽然广告来钱快，但是拍摄过程还挺折磨人的，他毕竟是电竞选手不是职业演员嘛。

 

“对方还说拍完了送你们两箱，让你们一次吃个够。”经理补充说。

黄少天的表情十分欣喜：“很上道嘛！不错不错，不愧是看中我和队长拍广告的厂家，就是比看中周泽楷那张技能点全都点在脸上而口头表达能力有严重缺陷的广告商有眼力。男人长得帅顶个鸟用啊？经理我跟你说，那人可糟糕了，就是爱作秀，特别爱作秀……”

 

“少天，先听经理说完。”喻文州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感想。

黄少天鼓着腮帮子把脸往桌子上一搁：“知道了。”

 

经理感激地看了喻文州一眼：“第二个广告还在洽谈，是饮料广告。广告商打算召集二十四全明星来拍一个广告，很大的手笔，但是有个问题要解决就是叶秋不愿意出镜，所以现在还不能确定，你们先把糖果的广告拍了吧，就在这两天了。”

 

广告拍摄主要还是在蓝雨俱乐部取景，分成好几段，其中一段是黄少天比赛输了后一个人沮丧地在阳台上看星星，喻文州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给他喂了一颗糖，但是吃了糖之后的表情黄少天一直把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