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喻黄]Ewig+番外 作者：米洛的葫芦里有多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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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后他发现，他所能承受的痛苦，都是瞬间的，是会随着时间的消亡而减轻的，就因为终将消散而充满了希望才让人更加坦然的接受面对。可是什么是抑郁，那不是一个瞬间的痛苦，是望不到头是荒野，是一场漫长和无望的拉锯。
他的心理医生说，抑郁不只是难过和悲伤，是太多太多的悲伤和难过无处盛放的溢出，起因却微不足道。喻文州想起这句话绝望的抬头看着天空，说来可笑，他自诩无坚不摧，却会因为性向而抑郁。
在国内的时候他因为坦然承认性取向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被学校取消了艺术生保送名额，他那时候表面上觉得毫不在意，少年人也曾意气风发过，他考取了维也纳艺术学院，觉得自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
可是他发现，他还是无法走出那个阴影。
喻文州剧烈的咳起来，干呕多了总会这样。他脑子居然还抽空想着，回去的路上去买一点水果吃，不然嗓子坏了，下周上课又要使用话筒了。他不喜欢用话筒，话筒让声音有种失真的感觉。所有失真的感觉，都是他所排斥的。
“喝点水。”一瓶矿泉水递过来。
是黄少天。他换了一身衣服，一脸沉默的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喻文州接过来，哑着嗓子说。
“因为我抱你，你才会呕吐。”黄少天陈述着事实，声音里带着黯然。
“是。”喻文州没有否认，可是他不敢看黄少天的眼睛。他什么都不怕，他抑郁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接受过无数心理指导，吃过无数化学药剂，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痊愈了。他掩饰着，给自己选择了平静安稳的生活，希望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不怕人对他指指点点，他什么都不怕。
可是他怕他一抬头，黄少天眼睛里的小太阳会熄灭，看向他的时候，再没有了那种光。
喻文州不抬头，黄少天也不说话。难得的就这么沉默着。
“天黑了。”长久的沉默之后，喻文州站起来，“我要回去了，你想问什么？”
“你把头调过来，看我。”黄少天伸手拉扯他。
喻文州长出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看他。
“你有抑郁症。”黄少天说，“这个我知道了。你排斥与人肢体接触，这个我现在也知道了。”
喻文州点点头。
“那……”黄少天好像是思量了很久才开口。“那你是讨厌接触，还是讨厌接触我？”
你是讨厌接触，还是讨厌接触我？你不要讨厌接触我，因为……因为什么？黄少天只觉得脑子嗡一声，思维变得混乱起来。
“不讨厌，我不讨厌你。”喻文州一张脸煞白，他艰难的抬起手，飞快的碰了一下黄少天的脸，飞快的抽回手。“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黄少天愣在那里，喻文州的背影孤凉如冬日寒松，挺得笔直，却带着难以接近的疏离和抗拒。他就这样一个人，走的孤傲，慢慢消失在晚夏微凉的夜风中，和黑夜融为一体。
喻文州以为他再也不会在课堂上看到那个低着头一会儿就会睡着的东方青年了。可是他再次踏进教室，这次在第一排就看到了黄少天。
这家伙正在手忙脚乱的吃东西，啃华夫饼干啃得掉了一桌子的渣，连忙拿纸擦，大概是忙着拍照忙的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赶着来听课。
铃声响，三三两两的同学们落座，经过开头几周的试听课，班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大家位子坐的稀稀拉拉的，干什么的都有。第一排居然只有黄少天一个人，他吃完了饼干，正被噎的难受在大口喝水，喉结上下滚动，皮肤上一层细密的汗。
这节课准备的内容是油画艺术史的介绍，刚巧讲到印象派艺术。喻文州手上翻着教材，给大家讲梵高莫奈。
对于这些过于抽象的历史，喻文州不爱讲，大家也不爱听，他于是讲了讲几位著名画家的平生和趣事，课堂才活跃了一点。
“印象派的油画艺术大师还有很多。”喻文州说，“比如法国画家，保罗·高更。”
黄少天本来又要睡着了，听到这个名字，却倏然抬头，眼睛都在放光似的看着喻文州。
“不知道大家是否看过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据说查尔斯的原型就是高更。”喻文州问过去，这些商科的同学实在是文学素养有限，基本没有人读过，有些连高更是谁都不知道。“高更与梵高曾是好友，后来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高更一生颠沛困苦，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在画作中追求原始的风格，向往蛮荒生活。”
很快有人举手发问为什么。高更原来是银行职员，有着美满的家庭和不菲的收入，为何走上了绘画这条路，并且最后甚至晚景凄凉，在绘画中毁了自己的一生。他的名声也远不如梵高莫奈。
为什么？
喻文州合上书本，轻声回答。“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为了追求一点什么。在灵魂的深处有个声音在呼唤他。患有抑郁症的群体，就像被魔鬼缠身。明明知道困住你的是什么，却被牢牢掌控无法挣脱。抑郁最后深深嵌入身体，成为性格和人生的一部分。感知越来越少，做的事情越来越少，生活就随之缺少了必要的意义。有一百个活下去的理由，又有一百零一个不活下去的原因。”
窗外的法国梧桐树叶绿的生机勃勃。
下午的阳光依旧耀眼，洒下一地碎金。
第一排黄少天托腮聆听，四目相交，划开一闪而过的欢喜。
“想活的有意义，想感知真实的世界，想知道一切是真的。高更后来四处旅行，将全部的生命燃烧在了作画之中，他用笔触描绘他眼中的世界，告诉自己，他这样存在。也许艺术家在世人眼里都是不能理解的怪物，也许抑郁症，更是大家无法理解的一种病，你们也许会觉得这些矫情的可怕，可是它真的存在，真的带来永无止休的痛苦。你们不愿意相信，只是因为你们不曾体会。”喻文州垂下眉，手轻叩讲台。“我能体会。因为我就是。”
教室里静的可怕。
这些学生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喻文州是抑郁症患者这样的传闻，有些人甚至因此退课。他们或许从未想过，这个年纪轻轻风度翩翩的老师，会这样剖析抑郁症的世界，告诉所有人，对，其实我就是。
“抑郁让人筋疲力尽。”喻文州重新抬起头，嘴边带笑。“可是再筋疲力尽，却也想继续活着，我大概就是这么执拗。因为有人让我看到了光，我不想放弃，我想去追逐那道光。”
其实我是在对你说。那天我们一起看了《月亮和六便士》，我没有机会告诉你，现在我把一切对你说，我不讨厌你，你是第一束照进我这个干涸而枯黄世界的光，我不想放手。
黄少天静静的听着，喻文州说的是德语，好些艰涩的词他都不懂，可是眼神是全人类共同的语言，他望着喻文州的眼睛，看到了全部的渴望和向往，他也在那双含笑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是谁说没有一见钟情这回事？黄少天撇撇嘴，觉得这简直就是谬论，他来德国还不到两个月，就觉得自己……爱上了这双眼睛，爱上了这个人。
他也许并不完美。
可是太完美的都不是爱情。
07.Jenseits Meiner Wege
用我的方式
十月份的不莱梅气温宜人，天高云淡。然而黄少天心情却不怎么美丽，他正支楞着双腿靠在沙发上，一边翻着厚厚的标满了汉语释义的德文书，一边给叶修打电话。
“我看不懂！”黄少天动作凶狠，差点把书给撕了，“那什么，给我邮几斤书过来，关于抑郁症的，我要中译本！！！！！”
叶修：“…………”
“这边买不到中译本的书，翻开全是德文，我现在还没背下来基本那个几个名词的阴阳中性，这不是造孽吗，凭什么小男孩是阳性，小女孩不是阴性是中性的？还有还有，凭什么太阳是阴性的月亮是阳性的？凭什么还分静三动四！还有那个什么框型结构，哎呀我的个老天爷，行行好可以吗？人家一个动词好好的还要被拆的句首一半句尾一半王母娘娘都不这么干了结果德语还在作死……”
“停停停——”叶修深知按照黄少天的嘴炮能吐槽德语两万字，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你要那些书干什么？你得了抑郁症？哦这么有艺术气息的病可真不适合你——”
“不要用这么调侃的语气。”黄少天合上书本一本正经的教训。“抑郁症并非是你想的那种艺术家所钟爱的病，这可是很痛苦的。你到底给不给我邮！”
“你先说你要干什么。”叶修还是觉得不能理解。
“我喜欢上个人，他是抑郁症患者，我得多了解了解。”黄少天眯着眼睛看天。“总得用我自己的方法，帮帮他。”
叶修那边难得没有嘲讽，也没有细问。黄少天的摄影很有灵气，尤其在时机的把握上很见功底，叶修很欣赏他，两个人私下关系不错，叶修算是处处都比较宠着他。“我过两天去书店帮你买。”
黄少天点点头，两边都沉默了半晌，都在等对方开口，最后还是黄少天开了口。“关于独立摄影师的事情，我不再想了，那什么破比赛，你帮我跟组委会退稿吧。我想调到咱们杂志社德国分社这边，叶修，你帮帮我。”
以黄少天的水平，他完全足以胜任在德国分社做一名高级摄影师。但是独立摄影师，这是黄少天一直以来向往的，新一届的全球摄影文化大赛，他过了初赛，也已经准备要进入复审了。复审一过，组委会会给予奖金和组织建设上的帮助，对于他来说，这是成为独立摄影师最重要的一步。
叶修那边点上一根烟，“少天，你真的不想做独立摄影师？”
“不想了就是不想了，太累，不去。你到底帮我不？你不帮我调过去，我就辞职再去应聘，我别的不行，自认为摄影水准还是……”
“你别岔开话题，你不想做独立摄影师了，怎么不自己退稿去？”叶修一针见血。
黄少天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叶修，我不能离开他，你帮我退了吧。”
我不能离开他。黄少天觉得自己琼瑶到了极点了，两个人连恋爱关系都没有确定，自己是怎么大言不惭的说出这句话的呢……？
于锋回来了，门外哗啦啦的响起钥匙的声音，黄少天连忙挂了电话，生怕于锋知道自己退稿不参赛的事情。
“黄少，你在啊！”于锋背着书包进来，这娃最近被商科搞得头晕脑胀，天天都过着地狱般的日子。
“我怎么不在。”黄少天坐起来，“你手里什么东西？”
于锋晃晃手里的信封，“哦对了，你的，诶居然还是同城的信封，不莱梅才多大，居然还要同城寄信，可真有意思。”
黄少天跳起来拿过信封，浅蓝色的信封，漂亮的花体德文，落款是喻文州。
太文艺了。我喜欢的人怎么这么文艺，嘤。黄少天小小激动一下，他长这么大，都是小学时期给同班的班花写情书的货，还从来没有接过呢。
稍微有点失望，居然不是情书。黄少天心塞了一下，不过看到信封里面是什么，就立刻活力焕发了。
一张10月26日，多特蒙德对阵沙尔克04的门票，还是南看台前排。
嗷嗷嗷嗷！黄少天激动的亲吻了一下门票，开心的要飞起来了。男生多喜欢足球，黄少天不例外。他来德国之后天天琢磨着要去看多特主场，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成行。他前几天终于确定自己闲下来，上网订票却发现由于鲁尔德比太过火爆已经没票了，害他郁闷了好一阵子。
手机铃声响，一看，果然是喻文州。
“门票拿到了？”喻文州的声音在那头带着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黄少天跳起来，冲着电话那头吼。“拿到了好开心！！！！南看台！！！Heja BV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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