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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吴亦凡莫名地心头一暖。

　　

　　“睡不着。世勋和钟仁回他们自己的公寓去了，韬跟你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吴情默默地帮吴亦凡整理起文件来，“所以来帮帮你吧。”

　　

　　“你可别帮倒忙。”

　　

　　吴情听了吴亦凡这话，笑了笑没答话。想起小的时候，吴情每一次主动说要帮助吴亦凡，他都会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不是故意搞砸了，就是耍赖不认账。

　　

　　人总是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改变，就像树上的树叶般。一天天茁壮成长着，吸收着尘世间的各种善恶美丑，然后再慢慢枯萎，落到地面上。

　　

　　树叶如此脆弱无能，人又何尝不是？

　　

　　“最近韬一直在吵着要和你解除婚约，你的想法呢？”

　　

　　“不行。”吴情淡淡地回答，抬头正好听见吴亦凡说了一句“说下去”。于是她又接着说，“老头子之所以要让我们订婚，就是为了给多年前他暗杀阿奴等多位养子的事情擦屁股。那件事被我们悄悄放出消息去，吴家就常被人议论苛待养子，不仁不义。如果现在我和韬解除婚约，那么外界会以为这是吴家一意孤行，那么‘苛待养子’的污名就坐实了。”

　　

　　吴亦凡赞许地点点头，然后说道，“但是为了吴家的名誉赔上你俩的幸福，我觉得不值得。”

　　

　　“呵，我的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这可不像你。”吴情笑出了声，“这个世界不是你想做什么，而是你该做什么，这个道理哥比谁都清楚。况且哥，阿奴死了，我就再也没有幸福可言了。”

　　

　　吴亦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抱歉地看了看吴情。发现她脸上突兀地浮现出哀伤，这个杀人不眨眼，连自己的父亲葬礼上也没有任何悲伤的女孩，终是有了伤痛点。

　　

　　吴亦凡知道，那是她无法愈合的伤，也是她对吴志鸿所有的恨意源头。

　　

　　“若是韬能跟你一样懂得这个道理就好了。”

　　

　　“他总会明白的，有些东西注定不会是他的，强求不得。”

　　

　　躲在自己房间里的黄子韬，正在用监视器注视着吴亦凡和吴情的一举一动，倾听者他们的一句一字。

　　

　　他沉默着，吴情口中的那四个字“强求不得”从耳机里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地传来，但是却让他听得真真切切。他想，吴亦凡能够默许他监控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吧？

　　

　　黄子韬，你怎么连吴情一个女流之辈都不如了，她都能够想得通的道理，你又何必纠结抗拒呢？

　　

　　有些爱，注定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F&D.02』

　　

　　回到公寓后，吴世勋和金钟仁的生活再次变得稀松平常。金钟仁已经放弃了创立公司的想法，他只等着金茂华肯把一切都交给自己，能像这样陪在吴世勋身边。

　　

　　在他们的公寓前是吴世勋悄悄修葺起来的一个小花坛，自从回到公寓，他就一直围着这个小花坛转，让金钟仁有了一种失宠的感觉。

　　

　　寒风从巷口一只吹到了深巷之中，吴世勋穿得较单薄，在风里忍不住微微打起哆嗦来。金钟仁从睡梦中醒来，刚刚坐起身子，往窗外一看就看见在风里瘦削的吴世勋。

　　

　　他心疼又无奈地笑了笑。

　　

　　吴世勋小小地咳了几声，他微微一愣，浸在潮湿冰冷泥土里的手顿了顿。

　　

　　“你呀，大冷天的，就不怕感冒了。”

　　

　　金钟仁从家里取来一件大衣给吴世勋披上，边责备着边宠溺地揉着他的头发。那些责备的话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本想严厉些但却全部软软地打在空气里，变得柔声柔语的。

　　

　　“你还说我啊，自己伤还没好全就跑出来，快进屋去，进屋去。”

　　

　　“干嘛干嘛，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啊，好你个吴世勋啊，居然吃独食。”

　　

　　“去你大爷的，老子是在种花啦，没良心的。”

　　

　　“大冬天的，种什么花呀，再说你一个娇生惯要的大少爷，这不符合你的人物设定啊，少吹牛了。”

　　

　　“不会就不能学么，少啰嗦，自己看啦。”

　　

　　吴世勋把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不服气地瞪着金钟仁那一脸的难以置信。金钟仁看着那静静躺在土坑里的花种，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吴世勋赌气地把双手塞进金钟仁怀里，一脸“冷死了，还不快帮大爷焐着”。金钟仁笑着把他整个人捞进怀里，牢牢地抱着。

　　

　　“世勋呐，我知道吗？我希望这是一场梦，我害怕这是一场梦。”

　　

　　“为什么，这么矛盾。”

　　

　　“因为……”金钟仁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好爱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这样浅浅地，又深深地爱着他了。

　　

　　我希望这是一场梦，那样我们将不用经历从前那些痛苦的事情了。我害怕这是一场梦，我怕梦醒过来，你却不在我身边。

　　

　　“钟仁。”

　　

　　“嗯？”

　　

　　吴世勋附在金钟仁的耳畔，轻轻地呢喃：“我要为你开一朵花，就在你每天离家、归来的必经之路上。”

　　

　　金钟仁一愣，他看着吴世勋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像是发亮的星辰般，在他的眼睛里闪耀着。他们是彼此的星辰，金钟仁这样告诉自己。

　　

　　“行啦，行啦。煽情也煽情够了吧，进屋去。”

　　

　　吴世勋草草将花种埋好，就扯着金钟仁的袖子准备往屋子里走。金钟仁刚刚能够下地，这么由风吹着，吴世勋害怕他又感冒了。

　　

　　这对恋人，相偎着走进了温暖的房间里。他们好想就这样，和身边的这个人一不小心就白了头发，老了容颜。这辈子都不分离。

　　

　　一进屋，金钟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苏珊打来的。他心里一惊，莫名地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喂，苏大小姐，找小人什么事儿啊？”

　　

　　“……钟仁，我快不行了。”

　　

　　金钟仁吓得手一软，手机差一点就滑出了手心。苏珊说话的声音虚弱无力，小得如同蚊虫般，不像是在开玩笑。何况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再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

　　

　　“苏珊，苏珊，你没事吧，不对啊，你都坚持九年了，明明你的愿望都还没实现啊，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呢？”

　　

　　“是啊，都九年了。”苏珊在电话那头无力地笑了笑，“世勋钟仁，我马上就会消失的。我消失后，你们来我家，这些年我收集的情报都放在茶几上，你们拿去给老吴。还有我的事情，不许告诉他……”

　　

　　“可是……苏珊，你再等等，我们马上就过来。等我们一下，撑住。”

　　

　　金钟仁挂了电话之后，就拽着吴世勋穿好鞋子，冲出门去。一直到汽车发动出发，他都没有注意到吴世勋一直没有说话。

　　

　　一路奔向郊区，途中几乎都是红灯。连平时根本不会碰到红灯的地方，也有交警在维持秩序。金钟仁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

　　

　　“世勋，你在干什么？！”

　　

　　“……苏珊不行了，苏珊不行了。我要告诉我哥一切，不能让他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再次分别。”

　　

　　“但是苏珊不让我们说，你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啊。”

　　

　　“可是，我哥以后知道了，他会恨我的……会恨我的。”

　　

　　吴世勋痛哭起来，他缩在副驾驶座上，一个人捂着脸狠狠地抽泣着，苏珊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哥哥的爱人，他早已在心里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姐姐。他不是无情的人，自己重要的人痛苦，他也会跟着神伤啊。

　　

　　他是吴世勋啊，他是一个有血有人的人啊，不是那个杀人机器Sehun啊。

　　

　　绿灯亮了起来，金钟仁想安慰吴世勋也没办法了。他沉默着听吴世勋哭泣，他的眉头皱在一起，他的心也跟着吴世勋的哭泣声而疼痛着。

　　

　　车停在苏珊的家门口，金钟仁和吴世勋看见，苏珊穿着素白色的纱裙赤足站在冰冷的土地上。她栗子色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宛如一个死者。

　　

　　她的身体在他们面前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她一直保持着微笑，像当年子弹穿过她太阳穴那样，静静地微笑着。

　　

　　她从不畏惧死亡，就是害怕她爱的人会心伤。

　　

　　“苏珊！”

　　

　　吴亦凡那浓厚低醇的声音从吴世勋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吴世勋转身看见他的哥哥竟然再哭泣。

　　

　　“吴凡……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苏珊艰难地咧开嘴角，看着朝她奔跑过来的吴亦凡道，“别过来，就在那里，不许你再靠近一步了！”

　　

　　吴亦凡愣在原地，苏珊就这样在他的眼前慢慢化为乌有，不留任何痕迹地离开了。他想去抱抱她，拥在怀里的却只是空气。

　　

　　像是一种幻觉，他听见十四岁的苏珊和现永远十四岁的苏珊的声音重叠在他耳边：

　　

　　——吴凡，海不会不蓝，我不会不在。

　　

　　——吴凡，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比永远更久远。

　　

　　『F&D.01』

　　

　　Smith家族的主宅坐落在V城郊区的镜湖之畔，青山之侧。整个设计看起来低调而又奢华，就像中世纪的英国王室所居住的城堡般威严而不容侵犯。

　　

　　张艺兴结束了Smith家族集团新任董事长就职记者会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

　　

　　他穿着裁剪得当的定制西装，戴着丝质白色手套，将所有的闪光灯和麦克风阻隔在了兰博基尼黑色的车门外。

　　

　　他从来没有那期待能够回家，他是Smith家族最小的孩子。因为有很多个优秀的哥哥姐姐，所以从小被养在国外，被家族忽视。

　　

　　性格叛逆的他，每次回国都不会想回家，反而是跑去吴家和吴世勋几个人在一起。因为，那个家里只有明争暗斗的哥哥姐姐和冷酷的父亲后母，根本没有人期待他回家。

　　

　　而现在，张艺兴一步一步走向餐厅，推开那扇厚重的门，他看见长长的餐桌之前坐着一个脸色苍白但五官精致如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