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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赵石，虽不至於轻松，但终究棋高一筹。

　　赵石并非没有输过，但是输给只大自己两岁的日本棋士，还是高永夏胜了又胜的进藤光，这面子怎麽就抹不下去。

　　倒是杨海观局者明，摩挲著自己下巴奇道，“这，别说赵石，连我都未必能赢……可不是进藤光一个人下的吧？”

　　周围观战者都纷纷附和，其中范淼更是因为曾败在进藤光手下一次，还对他专门研究过，“要说布局，还真是那小子的手法，但胜负手的判断上，更为卓越。如果本因坊战上他有现在一半的判断力，塔矢亮也不会这麽轻易就将他拉下马。”

　　杨海笑，“不知道塔矢君会怎麽看呢？”

　　范淼回，“也奇怪，我之前也从未听说过进藤光怵塔矢亮的，相反，前半年还是进藤光的胜率高些。”

　　杨海贼笑，“说不定是人家恋爱了呢？听说恋爱的人智商都是负数诶。”

　　范淼作顿悟状：“原来这几个月你一直输给我是这麽回事，以己推人麽？”

　　杨海死撑著面子：“月有阴晴圆缺，人有输赢那啥？”

　　范淼故作大方：“欢迎你一直阴缺下去，我不介意的。”

　　杨海：“…………………………”

　　他刚想反驳，没料又是一局终，周围各种刷屏，说进藤光开金手指的有，说他请日本棋士观战参谋的也有，各种议论开动，纷纷刷满了整个讨论板块，倒把小范与杨海的对话给刷得不见踪影。

　　杨海在家咆哮：“小范你才是个阴人！！！！”

　　塔矢君在第三局尾声才来到讨论室，只是那屏幕给刷得他眼花缭乱，饶是他中文学得再好，毕竟不是这地亲生的，看著头昏脑胀，反而把对局给忘了，等到他看到杨海与范淼的对话，进藤光新申请的ID早暗了──想找人追问都追问不来。

　　到底你跟谁恋爱来著，能把成绩整成这样？！

　　塔矢亮一边难得的腹诽一边下载著棋谱，愣是没转中文思考模式，等他转回日本档的时候，这才醒过神。

　　那不是正跟自己……那啥啥的时候吗？

　　然而，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是进藤他──

　　塔矢亮停住了鼠标的动作，慢慢地拉开了抽屉的一角。

　　那里有他刚郑重其事放进去的一只天鹅绒面的盒子。

　　盒子不大，只有他手心这麽一块，但紧紧握著的时候，会咯著生疼。

　　当时他就是这麽感受著来自掌心一阵又一阵的痛意，接受进藤光的分手宣告。

　　结果还断得那麽不干不脆。

　　直到同时伤到了自己的母亲与他。

　　一向做事决断的塔矢亮理解不了这样的自己，遇到进藤光就丧失了所有的控制欲。

　　对理性，还有感情。

　　最後还是进藤光决绝的语言，才驱使他能够彻底逃开。

　　只是──

　　“回，亮君：

　　我先下了，与赵石的对局很愉快，期待更多的对局。

　　晚安。

　　祝

　　一切安好。”

　　进藤光最後回他的邮件很短，还用上了“亮君”称呼，这一下让塔矢亮有些回不过神。

　　两个人情浓时彼此习惯了亲昵的称呼，光甚至还叫过几次他小时候的花名*，但这样像长辈般的口吻还是……第一次碰到。

　　塔矢亮越看越奇怪，回头再点开网络对局室的画面，发现进藤光居然还在上面，继续接受赵石的挑战。

　　前两局亮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看，只知是光胜了，第三局又给版聊给吸引住了，直到这一局，他才真正静下心观战。

　　然而，与前几局的速战速决不同，这一局，双方下得尤其艰难。

　　局面一时混战，看不清胜负，快至官子阶段，塔矢亮才算出，是进藤光落了下风。

　　不过，也只在两三目之间。

　　塔矢亮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

　　而等他睁开眼，局面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进藤光，犹如神助，下出了任谁也想不到的鬼手。

　　直接翻盘。

　　“啊咧，阿光你这一手太厉害啦！不愧是我藤原佐为的弟子嘿嘿嘿嘿嘿！”

　　“……佐为……你裹成这样……不热吗？！”

　　“阿嚏！！你、你还好意思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热水到底怎麽调啊我快给冻死了！你都不管我！”

　　“………………笨蛋佐为。”

　　“啥？！！！！啥啥？！！！阿光你！！！！”

　　“好啦，我来给你洗澡，快点快点！我要睡觉了哦！”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阿光是大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塔矢亮遇到赵石的那一天天气很热。

　　赵石在食堂捧了半个冰西瓜回来，在休息室的长桌上用勺子挖著在吃，咋一眼看去，塔矢亮差点以为是少年组的小破孩就擦身而过。

　　虽然只比他小了不过两岁，但因为可爱的娃娃脸，赵石刚参加国际成年组比赛时还很是被质疑了一把。

　　但塔矢亮知道，比起徒具欺骗性的脸，赵石的实力要隐藏得深的多。

　　由是这一场对局他小心再小心，慎重程度堪比自己的头衔挑战赛。

　　面对这样的塔矢亮，心中还牵挂著昨天惨败一心两用的赵石当然甘拜下风。

　　输了一票为此才下赌的国家队员，各个咬牙切齿。

　　复盘前，赵石冲去洗手间擦了把冷水脸，回头撞到了杨海。

　　同样输了一顿饭的杨海冲著他努嘴，“怎麽说？之前不挺有信心的嘛？”

　　赵石难得的垂头丧气，“别说了，这可不是眼高手低来著……”

　　种种机缘巧合，赵石与塔矢亮在国际棋赛中并未正式碰过，倒是同期的几位或多或少都对上几次，他以为自己心里也有底儿，没想到，旁观是一回事，轮到自己主战，又是另一回事。

　　“难啃的很。”

　　他不得不赞同杨海之前的评价。

　　“有其父必有其子麽？塔矢老师也是这个作风呢，死战不退。”

　　杨海摸下巴，“唔，同为日本得力的新人，进藤光倒是异类风格，你看日本大都一板一眼，定式是一个比一个扎实，偏偏冒出来个鬼精灵。”

　　赵石嘻嘻一笑，“昨天才碰过，除了最後那一著鬼手，倒是没感觉出来哪里异类。是师兄你太守旧才对！”

　　说著，也不怕他恼，闪过身就往对局室里跑了。

　　杨海无奈，赵石这两年成绩直线上升，三国同龄人内几乎没遇著对手，就连韩国势头最强的高永夏前一阵也被他斩落马下，好不容易碰到个塔矢亮，棋逢对手，当即就兴奋起来了。

　　可惜，他兴奋了没几天，就听到了要他命的通知。

　　说是塔矢亮来中国并不是前期答应的交流，而是休养。

　　来中国棋院，也不过是偶尔来打打酱油。

　　像国家队这样高强度的对局，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还应付不起。

　　“啊……真是遗憾咧。”

　　赵石是真心真意说出这样的话的。

　　话说下棋不比其他运动轻松，有时候力战一场，跟跑个千八百米没什麽两样。

　　没有体能的支持，在十九路上的冲锋陷阵也会有所忌惮而裹足不前。

　　然而对赵石而言，幸运的是，除了塔矢亮，他还有一个值得一而再再而三去挑战的对手。

　　进藤光。

　　“最近不断在与赵石的对局，是名人战要练手的缘故吗？”

　　因为电邮来往麻烦，塔矢亮干脆下载了聊天软件，由是与进藤光的交谈开始变得频繁。

　　“……也不是啦，只是他一直在邀请，好像不点答应就很不好意思诶。”

　　“这样啊……”

　　塔矢亮不知道情况是不是就像进藤光说得这样，他现在绝少观战，因医生强制要求，就连棋谱也很少再看。

　　照疗养计划安排，未来一年内，他几乎会与围棋绝缘。

　　这对於从两岁起就走上围棋之路，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生活重心的塔矢亮而言，简直就跟剥夺他生命没什麽两样。

　　为此几番争论之後，医生勉强表示，可以装个聊天软件，与朋友聊聊天，分担一点在围棋的关注度。

　　这一建议十分有效。

　　塔矢亮现在每天就这麽跟进藤光这麽聊上几句，围棋，或者其他，之前因为被隔绝围棋的焦躁感也在逐渐减淡。

　　能够让塔矢亮从围棋上分心的人会是谁，行洋与明子都心知肚明，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进藤光才能让塔矢亮做到这一点。

　　这是他们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亮君……不是跟进藤君已经分手了吗？”

　　明子听著从儿子房间传来的键盘的轻敲声，刻意压低了声音，询问著自己的丈夫。

　　他们刚从外地回京，见亮配合治疗，心里不是不开心，但在明子心中，进藤光始终都是梗在心头的刺。

　　“亮君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塔矢行洋翻过一页报刊，他知道进藤光对塔矢亮意味著什麽，尤其是在车祸之後，“他能放手，自然是好的，他要是放不下，你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明子不说话了，坐了半响，行洋又说，“他买了戒指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戒、戒指？！！”明子失声，直到行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赶紧捂住了嘴唇，低声道，“给谁的？”

　　行洋没有回答，他知道明子亦知道答案。

　　明子神情动摇，显然冲击太大，一时间无数念头在牵扯著她的表情。

　　“如果答应的话，他们早在一起了，”塔矢行洋又翻过一页，“所以，进藤君，并没有那个意思。”

　　也就是说，只有他们儿子一头热。

　　虽然对於儿子的恋情以无解而告终感到遗憾，但塔矢明子同时也松了一大口气。

　　行洋对这一段荒唐恋情从未介入过，始终淡然旁观，对这样的不作为明子有过想法，但从未抱怨过一句。

　　因为她知道她的丈夫，习惯将一切都置於自己的掌控之下，就像在棋盘上一样。

　　“我了解进藤君，他在棋盘上也好，生活中也罢，对强者的对抗意识太强，在无法胜过亮君的情况下，恐怕很难接受这样居高临下的感情。”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对妻子始终没有解释过 ，塔矢行洋此刻很难得地，坦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亮君则恰恰相反，因为太过於在意，反而无法强势，一直被进藤君的决定牵著鼻子走，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注定。”

　　明子轻声说，“那……如果……有一天进藤君愿意了呢？”

　　塔矢行洋合上了围棋期刊，“那就拭目以待吧，”他起身，慢慢走到了窗前，“毕竟是亮君自己要过的日子。”

　　明子咬了一下唇，然後起身，她走到小卧室的门口，敲了敲房门，“亮君，饭快好了哦。”

　　房间里的敲字声稍顿，“知道了，母亲。”

　　与现实截然相反，网络上的塔矢亮发现自己与进藤光的关系竟不可思议地变得亲密起来。

　　只是无数次的交谈中，进藤光的口吻像对待年幼的晚辈那样，格外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