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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鉴，莱戈拉斯定睛一看，没错，是国王的印鉴。他再一看纸上的内容，顿时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Ada……”他轻轻叹道。

 

“你要的生日礼物，”瑟兰迪尔微微笑了笑，指了指儿子手中的羊皮纸，“我已经签了调任书，如果你高兴，生日宴会结束后便可立即动身去北境。”

 

莱戈拉斯有些愣愣地站在原地，美丽双眼中闪动的光泽宛若初春时分开始融化的积雪，纯白的清冷惹人怜惜，缓慢流动的情感如埃努的乐曲一般久久回响在大地之上。

 

瑟兰迪尔仍旧坐在原地，却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握住儿子的手，微笑道：“我都没有发现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小绿叶。”

 

莱戈拉斯的手一抖，羊皮纸掉落在地上，他却没有顾得上去捡，而是拉着父亲的手顺势跪了下来，将头枕在了父亲的膝上。

 

“对不起，Ada，对不起……”他像一个孩子那样不停地重复道。

 

瑟兰迪尔用手抚过儿子的金发，曾几何时，那个调皮天真的小精灵是那样羡慕和向往父亲一头长长的金发，而今他自己的满头金发也几乎同样长了，他也早已学会自己编发辫。他的小绿叶，确实已经长大了。

 

“我没有生气。”瑟兰迪尔拍了拍儿子颤抖的双肩，轻声安慰道。

 

“可是我生自己的气，我怎么能够对你说出那样的话……对不起，Ada，我并不想伤害你……”

 

“我也是一样。你不必自责，莱戈拉斯，如果你都不算是一个好儿子，那我就更不是一个好父亲了。”

 

“Ada！”莱戈拉斯抬起头，抗议似的皱起眉头迎上父亲那张苦笑的脸。

 

“傻孩子，你知道吗？Ada只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担心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瑟兰迪尔怜爱地用手轻抚爱子的脸庞，“你是我瑟兰迪尔的儿子，当然会有足够的能力去证明自己，所以——”

 

他略微停了停，似乎特别留恋此刻指尖所触到的温暖。

 

“去吧，莱戈拉斯。”带着一个略微有些庄严的宣告，瑟兰迪尔垂下了双手，彻底松开了儿子。

莱戈拉斯愣了片刻，忽然又埋头重新趴在了父亲的膝头上。

 

“我不要！”他说着，撒娇般地用双手轻轻拥住父亲的双腿，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倒让瑟兰迪尔有些哭笑不得了。

 

“小绿叶，不是你说想去北境的吗？”

 

“我当然想去，但不是现在，更不是以这种方式，”莱戈拉斯更加用力地抱住父亲的双腿，“这太不公平了，Ada。”

 

“公平？”

 

莱戈拉斯微微抬起头，下巴轻触父亲膝盖，长睫翻动，美丽的双眸向上望着自己的父亲：“我不喜欢这样，我讨厌这样的自己，Ada，总是有恃无恐地任性，借着你对我的爱，利用你对我的爱，让你最终不得不屈从在我的任性面前。我不要……我不要每次你在伤心难过之后还要强颜欢笑来满足我的愿望，Ada，我情愿你拒绝我，情愿你骂我、打我……”

 

我又怎么忍心见到你委屈和受伤的眼神？我唯一所希望的只是想见到你永远快乐的笑容，在你漫长生命中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秒——无论是否有我的存在和参与，都可以如此快乐、无忧无虑。

 

“你是我的儿子，”瑟兰迪尔压抑住心中涌起的复杂情感，笑着说道，“做儿子的还想跟父亲讲公平？”

 

“怎么不可以？”莱戈拉斯不服气地撅了撅嘴，然后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开心地笑了起来，“我有一个很公平的提议，Ada，每年我的生日宴会上都会有一些即兴比赛，今年就我们父子一起上阵，比比箭术怎么样？如果我赢了，就说明我确实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才有资格拿国王陛下的这张同意书！”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故意板着脸说道，“就算你是一个神射手，也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神射手，你就以为你赢得了你的父亲我？不要忘了你的箭术至少有一半都是我教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Ada？”莱戈拉斯眨了眨眼睛说道，尽管他已经长大，在父亲面前却总是会不自觉地露出孩子般的天真笑容，“还是我们的国王陛下害怕会输——哎哟！”

 

莱戈拉斯揉了揉被父亲敲疼了的额头，下一秒钟那只不客气的手却温柔地落到了自己的面颊上。

 

“国王陛下接受挑战，”瑟兰迪尔说道，“只要我的王子殿下高兴。”

 

 

 

 

 

第18章 第六章 该怎样来爱你（下）

今年大绿林王子殿下的生日晚宴与往年相比热闹许多——当臣民们知道了国王和王子会当众比箭时。

 

“你们在干什么？”晚宴开始之前，莱戈拉斯穿着礼服来到森林里，发现他的朋友们正神秘地聚在一起。

 

“打赌啦，”埃曼一边回答他一边吆喝着吸引更多的精灵靠过来，“赌你和国王陛下谁会赢。”

 

“你赌了多少？”莱戈拉斯好奇地看着聚集在他面前的一堆金币和银币。

 

“十个金币——赌国王陛下赢……别这样看着我，莱戈拉斯，作为朋友我肯定支持你啦，可是我们也得面对现实对不对？你也不想害你的好友输掉所有财产吧？”

 

莱戈拉斯凌厉地审视了众人一眼，慢悠悠地说：“难道就没有买王子殿下赢的吗？”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别这样，莱戈拉斯，”佩埃洛特别认真地说，“你得了解，大绿林里一半的人都曾亲眼目睹过国王的厉害，剩下的一半也不厌其烦地听过那些神奇传闻无数遍……”

 

“对啊，鉴于到目前为止都还没人买你赢，我还不得不改变一下规则呢，”埃曼苦笑道，“现在已经由赌你们谁会赢变成了赌你会输给国王多少箭、赌你会在第几局失误、赌你输掉后会不会哭……”

 

莱戈拉斯忍无可忍地用力推了好友一下，埃曼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笑道：“其实现在挽救还来得及！我有一个好主意，只要你肯做，国王陛下肯定输定了！”

 

“哦，是吗？什么主意？”莱戈拉斯没好气地问。

 

“那就是——”埃曼凑近莱戈拉斯耳边，“去射放在对方头顶上的苹果，你想想看，国王陛下对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怎么还可能冷静放箭，他准投降认输。”

 

“的确是个好主意，”莱戈拉斯微微笑了笑，眼神却凝聚起来，“不过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下得了手朝Adar放箭？”

 

埃曼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后退了两步，与莱戈拉斯保持着距离。不过直到最后王子殿下也没有发作，反而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取下了颈前的宝石别针，放到了那一堆金币银币中。

 

“我赌绿叶王子赢。”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国王和王子双双退下，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已经脱去了华丽的礼服，换上了简单朴素的猎装。父子俩拿着各自的弓，一前一后地步入密林之中，月光下国王的脸严肃平静，身姿挺拔，王子却一边轻声吟唱一边快步轻跳着跟上父亲的步伐。而尽管国王陛下走得很快，偶尔却也停下微微侧头，在旁人看不到的情况下对身后那个轻盈欢快的身影露出宠溺的微笑。

 

当父子俩并肩站在空地中央时，似乎连星辉也迫不及待地从树丛的缝隙中透下，为他们的美丽、优雅、强悍而倾倒，瑟兰迪尔像是一棵高大的繁茂橡树，更强壮更高贵更具备让人折服的力量，而莱戈拉斯在他身边则有如一棵纤细柔美的山毛榉，幼树的枝叶才刚刚展开，纯真无辜唯美得像爱尔贝蕾斯夫人所创造的第一束星光。

 

而这棵幼树还那样年轻，在父亲高大身影的衬托下，他的稚嫩和天真全览无余——他或许还未意识到，无论时光怎样流逝，在父亲面前他永永远远都是这样单纯快乐的孩子，无论将来他去向何方，他将永远想念那个高大得足以将自己笼罩起来的身影——那是黑暗阴影永远无法侵袭的安稳福地。

 

莱戈拉斯用手轻抚自己的弓，仰面看着父亲笑道：“我可是会非常努力来赢你，Ada。”

 

最后那一声“Ada”发音非常轻微，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莱戈拉斯注意到父亲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崭新的紫杉木弓，他以前从未见过，所以他好奇地凑近去抚摸那上面雕刻着的金色常春藤图案。当他几乎要将整个手臂都攀上去了时，瑟兰迪尔轻轻哼了一声，将弓拿得远了一下，用目光告诫着儿子乖乖站好。

 

菲诺充当着这场比赛的裁判，除了他以外，其他精灵都聚集在空地四周，饶有兴趣地等待着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大绿林曾经的神射手和未来的神射手聚在一起分高下几乎是千载难逢的大事。

这场箭术比赛一共分为三局。第一局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难度，只需要在急速奔腾的马背上对着远处的数个箭靶射箭。莱戈拉斯抽中第一个上场，他几乎是很轻松地就完成了一系列动作，他轻盈的身体在颠簸的马背上几乎没有颤动，当那些金羽箭都牢牢落在箭靶中心时，年轻精灵忍不住发出了欢快的笑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得意洋洋地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瑟兰迪尔不动声色地微微笑了笑，然后快速跃上他自己的那匹马，他的速度更快也更有力，似一阵强劲的狂风掠过，在所有人都还未回神过来时金羽箭就已经纷纷射出，而在最后一支箭的嗖嗖声还未结束前他就已经跃下了马。

 

莱戈拉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走回来，半晌才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Adar你真厉害！”

 

“别以为恭维我我就会让你。”

 

“哼，才不要你让我呢！”年轻精灵说道，转而面向菲诺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第二局出场顺序的抽签。

 

这次轮到瑟兰迪尔首先出场。相比第一局，第二局的难度增加了不少，他们必须射中从树上撒下的羽毛。伊露维塔赐予这批首生子敏锐的目光和柔韧的力量，只有精灵才可以做到用利箭射穿柔软飘落的羽毛。菲诺为他们分别准备了十片羽毛，尽管这些轻柔的白色之物都如此缓慢地落下，想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尽数射中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瑟兰迪尔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前，举起了那把优雅华美的紫杉木弓，抬起头冲爬上树梢的菲诺点了点头，示意开始。白色的羽毛纷纷落下，在夜晚的森林中就像雾一样轻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满含期待的目光紧张地注视着月光下那个伟岸的身躯——

 

如此快的速度和力量，却又如此轻柔和敏捷，而整个过程中他的双腿都稳稳地立在原地，丝毫没有移动过。紫杉木弓在他手中得到了完美的发挥，拉满，放开，再拉满，再放开，一切都快如闪电让人分辨不清——最终他们能捕捉到的最清晰的场景便是那十根射穿羽毛的箭纷纷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