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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长出一口气，暗暗在心里唾弃着自己的不淡定，听胖子转了话题，连忙故作平常地道：“我刚刚收到他的战书，我拿给你看看。”

“还有战书？”胖子讶道。

“嗯。真出乎意料，你看了就知道了。”说着，吴邪回屋拿了“战书”回来，递给胖子。

“这……”胖子瞄了一眼吴邪手里的东西，犹豫地接过，“这……这是战书？”

“上档次吧！”

“牛逼啊！”胖子一边赞叹一边翻开看里面的内容，“退学？赌的居然是让他退学？不行，绝对不行！决不能让他退学。”

看胖子一脸的焦急，吴邪乐了：“我说王处，你怎么就认定我一定会输？万一是他输了呢？呶，战书上可写着呢，如果他输了，他就要从此好好学习，再不惹事。”

“万一？小吴，除非你有百分百的把握，不然作为一名教师，我们不能拿学生的未来当赌注，万一输了，只这万分之一，我们都输不起，对你来说只是输掉一场微不足道的比赛，但对黎簇来说输掉的是他整个人生。”胖子说到后来都有点痛心疾首了。

看胖子难得地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吴邪决定报刚才他逗自己的“一箭之仇”，也开始和他抬杠：“整个人生？不至于吧，王处，比尔?盖茨大三的时候从哈佛退学，后来还不成为了世界首富？”

“那能比么？比尔?盖茨有幸福的家庭，有健全的人格，他是因为有了自己明确的人生规划和目标才退学的，黎簇有么？我从不怀疑将来这小子会有出息，同样的，我也从不认为人生只有读书一条路。如果以财富作为成功的标准，有太多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没上过大学，甚至连中学都勉强毕业。就内谁……内马云，初中考高中考了两次，高考考了三次才勉强考上个专科，但人家现在怎么样？人呐，际遇不同，自身潜质不同，谁也说不好以后谁能怎么样。”

“那不就得了？说不定那小子离开学校，几年后真混出了名堂，以后成为马云第二，比尔?盖茨第二啥的。”

胖子抬眼认真地看了看吴邪，语气都语重心长了：“小吴啊，你读的不是师范，没上过师范的专业课，没听过将一生都奉献给教育事业的老教师做的讲座，没在几乎每所师范类院校都有的桃李园中感受过‘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那份崇高，没在校训前庄严地发过‘我将把我的一生贡献给教育事业，用人格引领人格，用智慧点燃智慧……’这样的誓言。但这都没关系，既然你有本事进得了九中，既然你能入了老大和张校的法眼，那么，这些，所有九中人都会用行动向你证明，让你真正明白教育的本质是什么，让你切身的感受到我们做教育究竟要做什么……今天呐……咱们说到这儿了，胖爷我就给你上一课，也算得上一位在教育战线上奋斗了十年的老教师的一点心得。”

情势急转直下，完全出乎了吴邪的意料，但胖子少有的正经语气和一席凛然话语让他肃然起敬，他几乎下意识地挺直腰杆，收了刚才的玩笑心态，面露一副洗耳恭听地表情：“王处，您说您说。”

看吴邪态度的转变，胖子笑了笑，又抽出一根烟点上，才接着道：“说起教师，说得冠冕点儿那就是‘人类文明的传承者，先进文化的弘扬者’，说的文雅点儿，那就是‘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如果帽子戴得再高一点，那就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还有那些小学生写作文写到的‘像蜜蜂像蜡烛像园丁像灯塔’啥啥啥的比喻……小吴，现在你也是老师了，你觉得你是什么，或者说，你准备成为什么？”

“是什么？成为什么？”

吴邪一时茫然，胖子说的这些，他当然都听过，也许真是非师范生的原因，胖子之前说的那些应该在大学校园里有的感受他没有过，所以对这些听惯了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尽管，成为一名教师也有半年的时间了，但他却从没给自己做过定位，也从没在这么高的层面上思考过自己所从事的职业。

“没想过是吧……这很正常，毕竟你才工作……”胖子看吴邪一脸紧张，笑着递给他一支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咱们这么说……人工作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赚得多点儿，生活就好点儿，赚得少呢，有条件就换一个工作，虽然中外历史上不乏有单纯的为了理想为了人类社会进步而怎样怎样的，那些是圣人，咱不跟他们比，咱就说说普通人，说说咱们自己……在我看来，有三种职业你是除了有过硬的专业技能之外，还必须有强烈的使命感才能做好的，那是要被缚在神坛接受良心拷问的，这三种职业是军人、医生和教师。军人不用说，他们是流动的国防，他们的工作是保卫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医生也不用说，他们是救死扶伤的天使，他们的工作是救治和挽救生命；而我们……我觉得我们是每个孩子的干爹干妈，我们的工作就是协助孩子的父母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陪伴他们、影响他们、引导他们，以至于有一天走上社会的将要独自面对生活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有着健全的人格、悲悯的情怀，有着能感受到美好和幸福的心灵，有至少一项能让自己活得很好的技能以及终身学习的能力。现在科技信息这么发达，弄个电脑扯根网线都能学习，孩子要上学校，孩子需要老师，不仅仅是因为要学知识，还要学会如何做人，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师范’两个字的含义吗？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只有二者合之，方可为师之典范。天真啊……我和你一样，还没有孩子，但我们都有父母，想想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对孩子，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心……”

“‘师者父母心’，王处，就是这个意思吧？”吴邪冲胖子由衷地笑了笑。

“对，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老大说的吧？”胖子大手一挥，重重地拍在吴邪背上，很有点儿赞许“孺子可教”的意味，他接着道，“我有个在特种部队当军官的朋友，他说，我们这群人说得不要脸自夸一点，那叫为国尽忠死而后已，这种自豪感很重要，那是你承受一切的根本。他们的工作很危险，一个不小心，要的是自己的命。而我们这群人呢，也说得不要脸自夸一点，那也叫做为国家未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种使命感很重要，那是我们年复一年坚守的根本。我们的工作也很危险，一个不小心，毁的是别人的命。这话可能听起来挺危言耸听的，但我们做老师的如果没有这种危机意识，怎么能把工作做好？他曾跟我开玩笑说，老子出生入死用命守住的国、家、兄弟姐妹，如果让你们教成了败类混账玩意儿，老子一枪崩了你。你看，他再流氓再混蛋也是一个优秀的战士。胖爷我再不着调，也是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小吴啊，‘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再不要脸地往脸上贴层金，我们撑起的是整个民族的未来。”

”你说的那个军官是‘麒麟’的队长夏明朗吧。”吴邪问。

“咦？你也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他，我亲妈案头上就放着一套他们那儿的故事，没事就翻几页看看，她是《麒麟》的脑残粉。”

“想不到你妈还挺热血的。”

“谁晓得她，一把年纪了，一边无比的世俗着一边无比的崇高着。”吴邪低头将一直夹在之间的烟点燃，抽了两口才接着道，“黎簇的事，是我处理得不对，我不该用让他退学来做赌注，不管我有没有十成的把握，这样的赌注我都输不起，从一开始我站的立场就不对，如果我是他爹妈，绝不会拿孩子的未来做赌。”

“小吴，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你才刚刚当老师，有些事情的处理上把握不好，这都正常，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就好了，关键是你得有这份心有这个觉悟……”胖子将烟头掐熄在烟灰缸里，吐出最后一口烟，“咱们再来说说黎簇这小子啊，他的情况你知道不？”

“张校和我说过一点儿。”

“他怎么进的九中你知道了？”

“说是在招生办堵潘校堵了三天？”

“嗯，我再跟你说另外一件事儿，从上了高二他打定要退学的主意后，差点没把他们班主任王老师气辞职了。”

“啊！真的假的？”吴邪乐。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人家王老师是前年刚工作的新老师，工作做得非常出色，去年就当了班主任，也一直做得挺好，可这学期被黎簇那小子搞的咧……天真，你说我容易嘛啊，一边要和那帮混小子斗智斗勇，转头还得COS知心大姐，安慰老师的一颗受伤的玻璃心，我这安抚了好几次了，王老师才没把辞呈直接递张校那去。”

“那你让她递啊，看看那个面……那啥……张校怎么COS知心大姐。”

“咱不是好同志嘛，能解决的就解决了，能不给领导添麻烦就不给领导添麻烦。”胖子撇嘴。

“那你是怎么安慰人家的啊……”吴邪笑得暧昧，低声道，“那王老师长得挺漂亮的，该不会……”

“不会个头啊！要看上早看上了，还用等到现在？胖爷我现在眼里只有天边最美的云彩一朵。”

“这事差点忘了……”吴邪冲胖子拱拳，正准备再贫两句，就察怎么看都觉得那张胖脸上神情有异，突然就福至心灵了，他道，“不是吧，胖爷，你该不会用刚才教育我的那些‘安慰’人家王老师的吧？”

“聪明！果然是老狐狸最钟爱的侄子，完全承其衣钵啊！”

对这种话，吴邪已经没有兴趣反驳了，他无奈地瞪眼：“那该不会是对哪个新老师都说过吧！”

“有几个吧，没看说得这么溜，这么抑扬顿挫，这么慷慨激昂？我可是打过底稿的。”胖子非但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倒一脸得意。

吴邪两眼翻白，彻底无语了。

“别打岔，咱们继续说黎簇。你知道昨天他干了什么吗？”对吴邪的白眼不以为意，胖子继续兴致勃勃地道，“昨天下午体育课他借着帮老师送排球的机会，把一筐排球推到女生宿舍外面，然后拿排球当足球踢，十几脚点射把女生晾到外面的衣服全部踢到地上不说还把一楼到三楼的玻璃踢碎了八块，把听到声音赶出来的宿舍管理员吓得杵在门口楞没敢阻止他，一直到声音惊动了操场上的老师和学生，这小子才被五花大绑地绑到王老师那里。”

“我要是王老师，我当时就揍他了。”吴邪恨得牙痒痒。

“二杆子，中二、一条道跑到黑、行为偏激、做事狠绝、自我意识膨胀、瞅着挺嚣张其实内心脆弱、从小感受到的家庭温情少，成长过程中朋友也不多，情感缺失严重……小吴，你说这样的孩子，怎么敢现在就放他进社会？他要是笨点儿、安分点儿，出去了干点力气活儿啥的赚点小钱，踏踏实实过一辈子也行，最要命的是那孩子绝顶聪明，一旦误入歧途，后果不堪设想啊！” 

吴邪听得一身冷汗：“那这事儿怎么办？我退赛？”

“退赛？都闹得满城风雨了，现在退赛后果更坏。”胖子顿了顿，重又问吴邪，“你和我交个底儿，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咱俩不是P过吗？”

“人外有人，谁知道黎簇那小子有多深的功力。这样……”胖子寻思了一下，“天真，这事儿先这样，我先探探黎簇那小子的底儿，打什么职业，到底牛逼到什么程度，如果水平一般厉害，你就和他P一场，如果真是逆天了，那咱再想其他办法。”

“还有其他办法？”

“找张校去啊！”

“找他？找他能有什么用？”

“那人神奇着呢，就像多啦A梦一样。”

“多啦A梦？”吴邪脑补了一下面瘫的机器猫，简直笑喷了。

胖子显然也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大手一挥：“那就先这样吧，我晚上给你信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