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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柯洛一路上都很期待，眼神亮亮的，就算车程有些长，他还是一直情绪高涨。

　　我带他来到一排旧楼前，示意他下车和我走。

　　是有些年头的居民楼，不能再住人了，被改成一小间一小间的仓库。已经快四年没有来了，我对着钥匙上的号码一间间数过去。

　　到了。

　　我付了五年租金，时间到了没人认领的话，东西就归仓库所有人了。我原以为我不会再来这里，我当年离开的时间，还对着仓库门悄悄念了一声永别。

　　世事难料。

　　我把钥匙交给柯洛。

　　不知道是不是我脸上复杂的神情感染了柯洛，他也严肃起来，接过钥匙，转了一圈，听到锁头打开的声音，他犹豫了几秒，才一把拉开仓库门。

　　里面只有一个大箱子。

　　柯洛又带着忐忑的表情推开箱盖。

　　一些书，几张流行CD，一对棒球手套，一个篮球，一对维尼水杯。

　　“这些是我们初遇时买的东西。你走后，我才发现，这些全都有你的影子，又全都和你无关”，我看着柯洛的眼睛，缓缓开口，“没有一样可以证明我遇到的男孩的身份，除了一张夹在牛皮纸袋的照片。如果这不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动心，如果不是你让我如此难堪终生难忘，我都要以为是一场春梦”。

　　“东西很少是不是？其实不需要这么大的箱子的”，我把箱子盖好，坐在上面，把柯洛拉倒我身前，“我不是要让你难受才说这些的，我们要打扫好过去，你已经说过了你之前是怎么想的，我也得让你知道，这才公平，对吧？”

　　柯洛红着眼睛点点头。

　　“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赌场失意，事业崩盘，陆风给了我一个机会，我根本没办法拒绝。后来我才发现，陆风早就知道LA发生的一切，我不过是他用来减轻你对舒念迷恋的道具，而他又不希望你真的移情于我，话里话外警告我不适合你，现在看来，陆风也不总是对的，是不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我来说羞于启齿，我表现得就是一个猥琐的陷入迷恋的老男人，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洋相百出，我被我自己愚弄了。每当我觉得我有机会，事实总会证明是我想太多。”

　　“我想要恨你，可我恨不起来。我恨过舒念，在我发现他是我的血亲之前，她居然是我亲手带到三岁，以为已经被追债人砍死的弟弟，而且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反而我是做错的那一个。对你，我也并不是受害者，是我死缠烂打，甚至背离了职业操守，出卖公司机密以求报复你。说实话，我从未活得如此不堪。”

　　“邵言是我用来证明我并非失败者的展示品，反而让我走到了一败涂地。所以当我们走到一起，我还是一直感觉到压抑，因为我无法摆脱种种经历给我带来的羞耻感，它一遍遍提醒我，你是我强求来的，我配不上你。”

　　“我们在一起后的生活，不谈过去不谈未来，只关风月，轻飘得像是肥皂剧，搞不好哪天就停播了。所以，我真正在意的不是蒋宁，他不过是一个导火索。”

　　“在那之前，有一天，我独自在家，环视着这个家的一切，突然发现那和我当年的公寓没有区别，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没有一件东西有故事可以讲，精致得像是酒店式公寓。我感到无可抑制的恐慌。”

　　“于是我选择离开。”

　　“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你或者我的错，我们只是有太多的不合适，这些不合适需要我们不断交流沟通去磨合。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们复合到今天，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我们现在的房子里，有你和维克多一起做的手工模型，有一起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有成千上百的照片，有我们一起改造的影音室，有很多很多回忆，随便一想就可以说很久。”

　　我掏出钱夹，外层是一张反夹着的拍立得，抽出来，照片上的柯洛笑得灿烂，旁边的老男人头发乱莲蓬地，一脸僵硬，想看镜头又不敢看，傻得很。

　　“我从LA到T城，再到S市，又从S市回到LA。我在没办法丢掉这张照片的时候，就该知道，我没办法放下你。”

　　“柯洛，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而现在，我仍然如此爱你。”

　　炙热的急切的亲吻，掺杂着柯洛眼泪的咸味，还有零碎的“我爱你”，“对不起”和“谢谢”。

　　那天柯洛把那些东西都带了回来，书和CD摆在书架上，棒球手套和篮球丰富了维克多的公园娱乐，那对水杯被Andy养了小植物摆在阳台。

　　现世安稳。

　　“Hello？”

　　“Hilton，8801，过来。”

　　说真的，每次陆风打电话给我，我都感觉像是被传唤的男公关，还是没得挑人的那种。

　　陆风看上去更苍白了些，不过依旧压迫感十足，我感觉到呼吸不畅，不管多少次看到他，心里还是紧张的要命。

　　陆风这次直奔主题。

　　“小洛从没有这么开心过，我相信我欠你一句谢谢，LEE，你对他很好。”连道谢的时候都没什么语气起伏，这个面瘫。

　　“你不是觉得我心软又配不上你儿子吗？”

　　“不要以为你是我儿媳妇就可以撒娇了。”陆风皱着眉头，一点都看不出开玩笑的样子。或者，卧槽他真的不是开玩笑？What the hell。。。

　　“我准备将美国这边公司交给柯洛，如果他有应付不来的，帮帮他。”

　　我机械的点点头。

　　虽然不满他吩咐下属的理所当然的语气，但是柯洛不用一周飞几次了是好事。

　　然后陆风一副聊完了你可以走了的样子。

　　我在心里竖了个中指，舔舔嘴唇，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准备才开口，“额，你还好吗？”

　　“小辰在生我气，不过已经快过去了。”哦，小辰，当然是他的小辰，难道还会有别的什么。

　　我之前那么羡慕他们，能当彼此人生里的主角，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可老天爷终究待我不薄。

　　“我是说你的身体，上次柯洛说你……”

　　“死不了”，他顿了顿，“我不会放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

　　这种和恐怖威胁没什么两样的情话，我是消受不了的，我看看他的脸，从眼睛里都能看出些许疲倦。我突然意识到他究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从当年跟着他卖命，他就像一座不会倒下的冰山，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如同故事里的大BOSS，永远这么气魄逼人、肆意妄为下去，可他居然也会老，也会这么疲累，他这一辈子，从遇见他的小辰起，就已经疯了，一步错步步错，直到精疲力竭、气消神索，至死方休。

　　“谢谢你的肯定，我会好好对柯洛的，你，保重。”我在心里叹口气转身离开，心里暗暗庆幸我和柯洛没有闹成这样。

　　“对了，过年记得带儿子和柯洛回国，小辰喜欢小孩子。”

　　“……哦。”

　　他大爷的。

　　我决定了，父债子偿，回去要狠狠揍柯洛一顿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倒计时，验证码你妹啊啊啊啊啊

 

　　☆、Somebody I used to know

 

　　

　　第二十三章

　　最近我在打算学做饭，是的，我已经有了超赞的Andy，还有做得一手好菜的柯洛，连维克多都会烤饼干，我总得学点什么。

　　计划得很好，我买了玛莎的食谱，照书买的一大堆食材，和各种调料。

　　最后以烟雾报警器的疯狂鸣叫而告终，我被闻讯赶来的房东太太训得狗血临头。

　　吃着柯洛煮的牛排，我必须承认，有些事情，真的是要看天分。

　　反攻事宜也是一样，第一次是在我和柯洛刚交往的时候，因为安全tao的尺寸不合无奈放弃。目前我们复合得如胶似漆，我趁机又提出要改变一下床上的位置，如果能时常交换就更好了。结果是我扭伤了腰，虽然我咬牙做完了，我很爽柯洛也很爽，好吧，也许不排除柯洛给我加了点同情分，但我还是暂时歇了反攻之心，体力活还是交给年轻人比较合适。

　　也不是完全没有烦心的事。

　　柯洛的补偿心理太过明显，他从不在我面前给舒念打电话，视频聊天时也基本是看着我，偶尔才插上一两句，而每当他抚摸或者吻过我身上的那道重新缝了两次的疤，总是会停留很久。

　　我和柯洛谈过这件事，他说他本来就该和舒念保持一定的距离，还是朋友，但不能过多打搅他的生活，他说他早就该这么做。可这给我的感觉，就是我这个后来者，不仅偷走了柯洛，还影响了他们的关系。

　　我知道这只是我习惯性的面对柯洛自卑发作，他不爱我太久，久到他爱我了，他为我消瘦，为我奔波两地，为我哭了好几次，我都仍是不敢堂堂正正以爱人自居。

　　我还在学习，还在适应。

　　事实上如果柯洛如同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和舒念煲电话粥，我确定我会嫉妒，也会习惯，因为我真的习惯了。

　　上帝啊，我像是一个娶了年轻美貌妻子的老男人。

　　另一件烦心的事情，是我的一个客户，他和他相爱多年的男友为了公司股份大打出手甚至对簿公堂，两个年近六十的人在调解室里掐起来简直堪称经典，我和对方律师加上助理、实习生们都差点没拉住。结果是我的客户赢了股份输了人，然后我就成了那个被倒苦水的垃圾桶，一次两次就算了，这都快半年，隔个四五天就来一次，简直把我心塞得不行，而且还没办法拒绝，他的公司是我手头最大的合作伙伴，所谓生活就像是一场那什么。。。

　　这天他居然直接找上了门。

　　难得我和柯洛休息在家，Andy带维克多去看艺术展，门铃响时我们正准备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一开门这家伙就来了一句，“Lee，我们结婚吧！”这家伙肯定又被前男友刺激了，进入随便勾搭模式，每次都如此。

　　柯洛脸都绿了，差点没直接上去揍他。

　　我忍笑劝住了柯洛，虽然我也想揍他，而且柯洛为我吃醋的样子简直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但不行，这家伙是我的大金主。

　　好说歹说，出了不少馊主意帮助他继续走向追回前男友的不归路，才劝走了人。

　　柯洛的脸已经板得和陆风一样了。

　　把柯洛哄开心可费了我不少力气，和口舌。

　　第二天，林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家门口，惨兮兮的样子。他一见到我就扑过来，还说着“LEE，我们在一起吧。”

　　这小混蛋。

　　柯洛的脸比昨天还黑了几分，林竟在我怀里抖了抖，大概是感觉到了扫射的寒气。

　　“别乱说话，出什么事了？”我拍拍他的背，把他从怀里推出来。

　　林竟拽住我的衣服扯了扯，我知道这是表示他有事想要和我私下说。我带他去书房，经过怨念的柯洛时，告诉他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并给了他一个吻。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效果的。

　　走进书房，关上门，发现林竟已经找到了一瓶红酒，坐在地毯上直接对着瓶子喝了起来。这家伙还是这么无视礼仪。

　　“说吧，怎么了”，我靠着林竟坐下，试图把酒瓶拿走，结果林竟三口两口把一瓶红酒干完了，简直是不要命的喝法，“你这样喝容易醉，明天有你难受的”。

　　林竟打了个嗝，眨眨眼睛，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我想起来了。”

　　“什么？”

　　“我说，我失忆的那段，我想起来了”，林竟揪着脑袋上的头发，“我为什么要想起来？我TMD根本就不想想起来！”

　　我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林竟状若疯癫，十分痛苦的样子，是啊，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呢，如果那段记忆让他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