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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怨任何人,这原是我自己不中用,怨恨他人又有什么用呢?可家族、父母生养之情又怎可以不报?我命太苦,仙子却是有大慈悲、大能为、大福气的人,先静太妃待仙子那样刻薄,仙子也能照应她的家人,再加恩与我又有何妨呢?”
元瑶笑了一下,声极清,却掷地有声:“你错了,我既不慈悲,也不是什么仙子。我不过是一个信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修真炼气士!”
浓雾之中,贾元春似乎颤了一下,身影随着失望情绪的蔓延而迅速黯淡了下去。
“不过,”元瑶立即话锋一转,墨色眸瞳幽暗深邃,“肉身毕竟是我欠你的,为表谢意,我会为你报仇,也会庇护贾氏一门。不过,只有二十年。待二十年后,你兄长贾珠的遗腹子贾兰挑起家族重任,便是我功成身退之时。”
待她说完,贾元春已散做了一道残影,元瑶只望见她似乎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可惜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那笑容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一如——她那还未来得及盛开,便已在风狂雨骤中凋零的人生。
“安心去吧,”元瑶眼望着渐渐淡入虚无的魂影,语声中终于泻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怜悯的温柔,“贾元春。”
要说庇护贾氏一门,对元瑶而言倒不算什么难事。她依稀记得,贾家嫡支不甚出息,寒支却还出了几个很愿意发愤图强的孩子。只要叮嘱贾政关照宗学,总会被他发掘出几个不错的苗子来。宝玉仕途上不济,但这样的人家,出一名士亦可为家族增色。何况非要强迫他违逆自己的天性,走上一条痛苦的人生之路呢?
大不了她冲皇帝撒个娇,让他不要把贾政外派出去,只留京做一闲官。贾政乃是族中当家一代唯一一个还肯实干的,既处了闲职,一腔为宗族之心无处发散,少不得会下死力整饬宗学、教育宝玉。有这么一个铁面神镇宅,也不怕族中纨绔太过猖狂。而依据元瑶对《红楼梦》不多的印象,再和贾元春的记忆印证,堂兄贾琏只是管家之才,至于贾赦、贾珍之辈已是地道得不能再地道的蛀虫,这类人宁可空置,也不可让其染指半分权力,省得他们生事。再剩下的,只要她一天稳稳地戳在皇帝宠妃的位子上,贾氏一门便可保一日无虞了。
说来她近来已恢复了过往五成实力,本打算处理好身后事之后,便脱离皇宫前往名山大川开辟洞府,不想为着这一个承诺,少不得将计划再延后二十年。总归是她欠了贾元春的,也说不得什么。
不过,为护贾氏人丁平安,有件事恐怕是万万拖不得的。
望着探春誊抄的省亲那日诸姊妹并宝玉的诗、匾,并有黛玉等人将元春未定名的各处景观补拟的名录,元瑶陷入沉思。
自察觉到黛玉体内的魔气后,元瑶也曾抽空暗入荣国府探查,谁知不仅没有发现丝毫魔踪,连黛玉身上的那丝淡而又淡的魔气也渐渐地消失,倒似是她多心了一般。元瑶自视甚高,自然不会怀疑自己先前判断有误,几番推演,便觉是那魔物机警,察觉到她的存在后便撤离了贾府。
自己固然可以时时过来巡查,但百密总有一疏,万一被那魔物逮着空子对贾府中人下了手,岂不令她愧对贾元春的亡魂?又有,她始终怀疑红楼世界会滋生魔物全是因为她这个异世修真者的意外出现,打破了此处世界的天道平衡。果真如此的话,绞杀此魔便是她无可推卸的责任。
只是此魔如此狡猾,怎样才能让其行踪展露呢?
元瑶心思一动:“抱琴,夏守忠又去哪里闲逛了?”
抱琴撇了撇嘴:“总归就是那么几个地儿,不是交泰殿,就是华阳宫。亏娘娘也不恼,倒纵得他愈发张狂了。”
“前段日子本宫意不在此,确实疏忽了,如今他还这个样子确实是不成的。你也不要多话了,本宫自有主意。”元瑶道,“去把他找来。”
抱琴叹了口气,下去吩咐人去找人。不一时夏守忠急急赶来,见元瑶玉腕轻提,正写着什么。他自问清楚元瑶为人,脾性虽冷,可是那冷倒有大半是撒在皇上身上的,对下人却是宫中主子里排的上号的宽和人。纵使自己有什么错处,只要态度放谦卑些,十有八九也就能蒙混过关。当下连忙笑容满面的凑上去,接过了一旁侍奉的小宫女手里的墨锭子,矮着身子磨墨:“娘娘看这墨汁子可淡么?”
元瑶正好写完,侧眼看见他,眼底微微露出一丝笑:“你来了,正好往荣国府走一趟,替本宫传一道手谕。”
夏守忠堆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哭丧着嗓子道:“娘娘也知道,奴才不识字,您这不是难为奴才吗?”
“无妨,本宫说给你听。只是正经的手谕还是得下,你少不得还是得把手谕颁下去。”元瑶道,“几个妹妹拟的匾本宫看过了,很是不错,就按着她们的定下吧。另有一事,本宫因想着那大观园的景致甚是难得,若在本宫幸过之后便封禁起来,难免寥落。恰好家中几个妹妹也是能诗能画,颇为难得,索性令她们搬入园中居住,岂不有趣?只是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单单漏过他一个也没意思。他一没意思起来,祖母、母亲也不痛快。横竖他如今年纪也还小,也可一同搬入园里,待长大些再迁出来也未为不可。不过他身子虽进去了,可不许他心也野下来,还得劳烦父亲好生管教——如此,你可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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