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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脆弱的,可她分明又是芳洁而峥嵘的。同为孤傲之人,他几乎无时不刻的感受得到对方魂魄深处那满载着孤寂的幽芳味道。
赦生摘下了颈上的护身符,轻轻放在了黛玉的枕畔,手臂用力一撑身体,便欲跃出。谁知一只柔软如绵的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腕上,赦生一僵,低头,正对上了黛玉含忧的双眸。
黛玉素来心细如发,赦生近来的不安哪里瞒得过她?连带着连她自己也跟着忧心忡忡,本来就浅的睡眠变得更浅。适才赦生一动她即惊醒了过来,只是不欲被赦生看出,才强压着呼吸声装睡,再察觉到赦生有离去之意,数日来最担忧的猜测登时变为现实,一时顾不得男女之妨,伸手拦住了他:“你悄悄的这是要去哪儿?”余光掠过枕畔的护身符,登时眸光一颤,脸色霎时雪白,“她来了?对不对?”
“放手。”赦生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沉下了嗓音。黛玉抓住他的袖子:“放手让你去送死吗?”
“放手!”赦生语气转冷。
感觉到手中的衣料正在以自己无法抗拒的力度抽离,黛玉连忙用双手扑住:“我和你一起出去见她,凡天下总逃不过一个‘理’字。我就不信了,你这样的人,她缘何总不肯放过你!”
“异想天开!”赦生急了,想要推开她,但见她衣着单薄,那手又无论如何伸不出去了。黛玉死死的扯住他,眼含央求:“我有难便有你来护,你有难反倒让我躲在一边?这是什么道理?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正小声纷争间,便听到外面传来女子冷笑,赦生眼神一变,还未等他做出应对,黛玉已被无形之力抓了出去。一屋子人昏的昏睡的睡,居然也没发现异样。赦生的心跳霎时空了半拍。待到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时愤然给了自己一拳,奋不顾身的追了出去。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两道身影流星般从空中掠过,稍纵即逝。黛玉生平以来首次经历这样的体验,身在半空,四围烟光淼淼,足下长风呼啸,大地被抛得无限之远,而头顶徜徉的星河却又空前的近,似乎触手即可摘下。
如此虚无依凭的感觉本应令人恐惧的,特别还是黛玉这般纤弱的女子,可奇异的是,她不仅没有感到半分畏怯,反而莫名的萌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她沉湎于不知今夕何夕的迷惘之中,一时连前方那个将自己掳出的陌生女子的存在都忘却了。直到风声变幻,下方的大地以看得清的速度扑来,她才发觉自己被那名女子带着,正在急速的下降,如同被柔风托举的海棠花,落地却是轻盈无声。皎洁月轮将银辉轻轻抛洒,女子衣带飘拂,微一侧身,小半张脸便浸透在了霜雪般的月华之中,恍若冷玉。
“娘娘?怎么会是你!”黛玉看清了对方的面容,顿时惊疑万分。元瑶瞥了她一眼,随手化出一件披风,撑开将她包了进去:“穿好就到一边去,不要碍事。”
黛玉只觉今夜所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畴:“那晚重伤赦生的,真是娘娘么?”
“原来,此獠名唤赦生?”元瑶眼神一凛。她本以为黛玉仅是为魔物所扰,然而听她叫那魔物的语气如此亲昵,分明已是为那邪魔所惑,迷了心智。这真是……“好大的胆子!”她一声厉喝,冰魄玄黄枪已然在手,枪尖一挑,化作一道凌然的雪光,向着身后的方向破空刺去。
在元瑶之前,赦生并未与魔界之外的人交过手。然而道境玄宗与异度魔界是亘古以来的宿敌,讲武堂的课师无一不是自道魔之战的前线退休下来的,受他们言传身教,赦生对于人类道者的作风谈不上了如指掌,却也算知根知底。
“人类自诩是生灵之长,玄宗的道士们更是还自封为正义的代表,与他们没有利害关系的弱者,他们不仅不会伤害,反而会自命为这群弱者的保护神。”这是课师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以即使那名坤道掠走了黛玉,在没有诱捕到他之前,不仅不会轻易伤害她,反而会保护她周全,赦生坚信这一点。这份坚定,与其说是无可奈何下的自我安慰,更多的却是满腔的激愤沉淀之后对课师们半生经验的信赖,与对自己决断之能的笃定。
由此,赦生追出之时虽然尚是满心愤慨,却在中途便已冷静下来,待追上两人时也不急着现身,而是悄悄地藏身暗处。同是在上回交手中重伤,元瑶的伤势痊愈程度显然要好于他,他的实力本就不及,何况还要再加上一层伤势?硬碰硬显然是毫无希望的,那,便只有伺机而动。
他的判断大体无错,只在关键的一点上估计不足——元瑶不仅是伤势痊愈速度远快于他,她的伤势根本就是已经痊愈!甚至于比之两人头番交手之时,她的修为还隐隐有所精进。
原来被禁足的翌日,元瑶即迫不及待的投身于苦修之中。她数年来一直潜心修行,但诸般外务庞杂搅扰,每每难以全神贯注,饶是她前生境界极高,重头再来也修炼得甚为辛苦。此刻梦寐以求的清净终于到来,她岂有不牢牢抓住的理?是以进境飞快,不出三日便将体内的雷力逼出,又过了十来天,修为顺利的取得突破。她记挂着黛玉安危,甫一突破便赶来了那魔物最后出现的地点——潇湘馆,试图寻找他的行踪。却哪里能想到魔物是找到了,可黛玉的心也被这来历不明的魔物蛊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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