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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气虽微,却字字掷地有声。笼中的赦生身体剧颤,转回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似乎在看一个从未认识的全新的人,目光异样的专注。
元瑶也怔住了。思绪的洪流汹涌滂流,一转两转,居然忆起了少时的一段经历。
那时她还只是门派中的一名弟子,远没有日后身为门派执法长老的威势,因资质道法出众,又是门中长老的嫡传徒儿,也算是同辈中可以排得上其三的精英人物。可与其他精英弟子相比,元瑶性情太冷,又惯是除修炼之外的一切外物都不放在眼底的,难免给人以不近人情之感。其他的几名精英弟子现身时四围是欢声笑语好不融洽,轮到元瑶出现便作鸟兽散。这惨淡的人缘显然令当时的掌门十分头疼,他思考了又思考,天才式的发现这位精英弟子是宅得太久造成的社交障碍,于是决定以毒攻毒,让她带几名门中最聒噪的师弟师妹下山历练。
事实证明,老爷子高估了小弟子们的聒噪程度,又低估了元瑶那张冷脸的杀伤力。她冷着脸率领师弟师妹下山,冷着脸择了一处灵地作为历练之处,冷着脸分派他们查阅典籍、探查地形、打先锋、做支援,几个熊孩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灰溜溜的跟着指哪儿打哪儿,完全沦为了自家师姐的跟班。在元瑶的率领下,历练小分队几乎横扫了半个灵地,斩获无数——
直到他们遇到了紫云参王和金环豺。
修真者集天地之灵气修行,对于天材地宝的执著超乎想象,而紫云参是炼制凝结元婴的清灵丹所必备的一味药材,本身已是十分稀有,更罔论还是万年参王!通常这等灵参一旦生出朦胧的灵智,得天独厚的灵质使它们在修炼之途上走得极为顺利,往往不出五百年便可修得人身。如这参王一般有万年之寿却还未能修炼成人的,实在是麟角凤毛。
一行人见猎心喜,立即就要上前采摘。正当时,一只金环豺不知从何处扑了出来,张牙舞爪的挡在参王之前,乌光一闪,化做一名皂衣男子,满眼择人而噬的凶光,猱身扑上。异兽所化之妖物,铜皮铁骨力大无穷速度奇快,若是师弟妹中的任意一人撞见此妖,都难逃其毒手,可惜当时几人经过连日配合,早已进退攻守默契非常,又有元瑶在旁压阵,胆气更壮,数十回合之后,金环豺身上便见了血。
妖物兽性未泯,闻到血腥味便发了狂,横冲直撞试图杀出一条出路来。几番拼命都被打了回来,最终绝望的长啸一声,在万山回应的回声之中无力的退回原形,蜷缩在了参王身边,怒目圆睁的瞪视着紧逼的人类。
元瑶踏前一步,金环豺喉底立刻发出“呼呼”的威吓之声,它的左前腿被砍了一剑,血液汩汩而流,却挣扎着用剩下的三条腿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把自己当做了一方漏风的破盾牌,艰难却坚定地护在参王的前方。参王焦急的挥动着自己的叶片,试图搅动灵气去逼退包围着它与它的敌人,但它连人身都未修成,纵使天赋异禀有牵引天地灵气之能,其攻击力也实在有限,别说元瑶,连小分队中最弱的一人都伤不到。即便如此,它仍坚持不懈的挥舞着纤弱的叶片,便如那只腿上不断流血却站得笔直如树的金环豺。
灵植生于世间,常有异兽相护。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若得灵智即为伴侣,是谓草兽双修。
她止住脚步,回身吩咐道:“取灵植盆来。”
“大师姐是要把参王移植到门派的药田吗?”一名师妹问,“没必要这么麻烦吧?直接采下来入药不是更方便吗?”
元瑶注视着她,直到后者畏惧的低下头,才寒声道:“参王已有灵智,岂可与等闲无情草木相提并论!”她望向金环豺,“至于你,我派亦有不少妖修,你愿意加入吗?”
最终元瑶回山时,队伍里多了一名抱着花盆的妖修。有门派庇护,参王不再有性命之忧,又有大妖指点功法,终于得以成功化形。百年后妖兽堂长老换届,继任的双长老正是这对草兽双修的道侣。
执法长老元瑶的一念之仁,为门派增添了两名修为高深的长老,多年来一直被传为佳话。而只有元瑶自己知道,她之所以放过它们,除了参王已生灵智不可抹杀的原因之外,还有动容——她在还是一名婴儿时便被师父领回仙门,顶着门派奇才的殊荣,清心寡欲的成长了若许岁月,那是她有史以来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某种名为“爱情”的东西。
罢了。
元瑶背过身:“物类之别确实并非此魔获罪的理由,但物以类聚,越界便是不妥。他不好好的呆在魔域,却缠在一个人类弱女的身边,藏头露尾行动诡谲,怎不令人生疑?”
“吾非此方世界之魔。”赦生本是一直望着黛玉,闻言目光不动,只是张了口。
元瑶眼底精光一闪,只是因为背对着两人,无人得见:“何意?”
“字面意思。”赦生硬梆梆的道,好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因着他的语气瞬间再度紧张起来,他却恍若未觉,直到黛玉急得瞪了他一眼,方才不紧不慢的道,“吾本是异度魔界鬼邪之子,一日外出散步,时空裂隙突现,不慎掉入。”
也就是说,如此魔物并非红楼世界原生,而是机缘巧合自外方进入了?这般经历,倒是与元瑶自己的来历几乎如出一辙。只是不知经由时空裂隙来到这里的仅有他们一人一魔,还是另有他人潜藏暗中?若是后者,这些人若安分守己倒还罢了,要是隐于暗处兴风作浪,事情未免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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