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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琴看在眼里,十分不忿:“这群眼皮子浅的东西,也不看娘娘素日待他们那等的温厚宽和,娘娘不过一时失势,不想着与娘娘同甘共苦,还各个窝三调四起来!娘娘也该给他们立立规矩!”
元瑶已抄完了当日的经文,面色淡淡的放下笔:“无妨。”她从来都没有时人那般将下人视同主人私人财产的观念,就算是下人,他们的命也是自己的,自然没那个义务替谁赴汤蹈火。只是种得今日因,便是他日果,选择既是自己做下,那造化便也该自己去消受,怨不得别人。
“娘娘!”抱琴急了,她原是个清雅温婉的性子,这些年来生生被元瑶给逼成了一块爆炭,“我知道娘娘向来是有主意的,可您总是这么不言不语的,纵得他们愈发不像样了。昨儿我打理屋子,发现御赐的紫檀嵌银丝青玉如意没了,我叫了人问,都说没看见,被我逼问得急了,居然还诬赖说是娘娘自己发性子砸了!哼,自己偷了东西拿出去不知孝敬了谁,混赖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攀咬到娘娘身上!”说着心中一酸,不由拿起帕子抹眼泪。
元瑶微微皱了眉。她虽非原版的贾元春,但最初成为贾元春的时候多灾多难,饱受冷眼,亏得是抱琴不离不弃,尽力服侍,方才慢慢熬了过来。哪怕是抱琴察觉到贾元春的秉性与从前大不相同,也只道是她一场大病病得可怜,连性子都移了,心中只有心疼,而不见半点猜忌。这些年两人互相扶助着走下来,纵使元瑶对抱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对这名女子也是另眼相看的,见她居然急得哭出来,不免有些内疚,当下温言道:“你且不要急,让你打听的事怎样了?”
抱琴擦了眼泪,努力平复着哭声:“那张侍卫收了咱们许多银子,打听消息倒还尽心。昨儿轮到他在门外当值,悄悄递了消息进来,说是皇上那里又扔了一个小宫女去浣衣局。那宫女生得十分清秀,也不知道又是哪路娘娘送去的。”
确实,相似的情况已不是头一回发生了。
元瑶不由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修士神识范围极广,阖宫想要瞒过元瑶的事几乎没有。不过是为着给抱琴找点事情做,才放手让她为自己打听宫中消息。是以元瑶知道的还要比抱琴详细些。她不仅知道这半年来皇帝那里或杖责或遣出的美人不止一个,更知道这些小美人都是吴贵妃、方贤妃想方设法塞过去的。
虽说元瑶是自己作死把自己作到了被皇家封杀,但对于这名一度声势压过自己的贾妃,吴贵妃丝毫没敢轻视。她还没傻到冒天下之大不韪趁元瑶落魄设法杀她的地步,这样兵行险招只是一时快意,万一日后被有心人抖落出来便成大祸。于是她想出了另一个法子。
元瑶的性子在吴贵妃看来实在算不得好,然而皇帝就是爱了,可见皇帝本身便吃那一套。与其等着皇帝日后重新忆起旧情,或是再撞上另一个性情相似的狐狸精,不如将这变数掌握在自己手中——故而吴贵妃在宫女里精心挑出了好几个小美人,各个都比划着元瑶的性子好生□□了许多时日。拉出来一站,各个皆是对人爱答不理冷脸相向,一副庄严凛然不可侵犯之色,与元瑶颇为神似。而元瑶毕竟年纪大了,哪里及得上十三四岁的少女娇嫩?只要皇帝不是眼瞎,当然分得清孰好孰歹。何况这些女孩子出身既低,又有家人拿捏在自己手里,不怕她们翻出什么风浪来。
吴贵妃会出手原是元瑶料中之事,只是方贤妃会跟着效仿倒是略出乎她的意料。毕竟这位贤妃娘娘一向木讷,从前是太子宫中的太子孺人,之后太子登基,她又做了贤妃,这近二十年来的熬下来,没见她跟皇帝撒过一次娇、红过一次脸、甚至拌过一次嘴,私下的构陷串联之事更是从不沾染,方方正正得宛如庙里供奉的泥偶,倒无愧四妃之中可选的名号不少,却不偏不倚的让她当了“贤”妃。
眼见皇帝年纪渐衰,自己膝下尚无一儿半女傍身,如此的处境……连这名阖宫公认的规矩人都坐不住了吗?
可惜如意算盘打得再精明,现实也没有两妃想象得那么美好。这些被变着法子塞进乾清宫的小美人没一个能待得长久,便被暴怒的皇帝调走的调走杖责的杖责,居然纷纷铩羽而归。气得吴贵妃的宫里报废了不少瓷器,贤妃的动静倒没有吴贵妃那般泼辣,只是撕烂了的纸比从前多了一倍有余。
元瑶颇为无语。皇帝待她乃是积年的执念,既曰执念,自然难以撒手。而他年过四旬,早过了可以给一个女人低声下气的年龄,与元瑶的相处方式成了习惯,可单单元瑶一个也够他受得了,再多半个都超过了他的容忍限度,何况还是一口气来了好几个?吴贵妃与贤妃还真当这名九五之尊是受虐狂么?
况且画虎画皮难画骨,要冷着脸容易,可要如何在冷着脸的同时还要不失五分艳丽,艳丽之余尚要四分妩媚,再循着皇帝细微的情绪变化流出一分恰到好处的柔情,个中分寸却极难拿捏。那些小姑娘懂得什么?在九五之尊面前只一味的冷颜凛然,不是自寻苦头吗?若不是皇帝还算怜香惜玉,加上那几个小姑娘也就和他膝下的大公主年纪相差仿佛,为积德养性起见才没下杀手,否则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险些就要平白的葬送在上位者的小心眼与小心思里了。然而即便是性命无忧,如今这凄凉的处境,却也比死好不了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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