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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赞叹间,便听山门吱呀作响,一名身披水田衣的妙龄女子推门而出,墨发如云,肌肤莹白,一双眸子却极黑极幽,她不期门外有人,与黛玉目光对了个正着,彼此都是一怔。
黛玉垂了眼,向她微笑颔首。晶莹雪光中,她的人淡得似欲乘风而去。女子看在眼里,叫道:“山寺偏僻,难见芳客,不知可有兴趣入内,于佛前饮一杯清茶?”
栊翠庵内一应建筑尽皆朴素无华,偏山墙边红梅开得芬芳盛烈,两相映衬之下,一方愈素净,一方愈凝艳,别具风味意趣。女子领黛玉和紫鹃进来,唤了个姑子带紫鹃去东禅堂歇脚说话,自己却一径领了黛玉往耳房里去。佛寺清苦,小小一间耳旁里自然并无多余陈设,惟见一榻、一几、一炉、一博物架、一蒲团而已。
“仓促会面,还未请教居士法号。”黛玉坐在蒲团上,看女子在那里烧水、煮茶,不觉问道。女子转身取了一只点犀乔,闻言回眸:“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却知道你是谁。你若果真不知道我是谁,便是我看错了你。”
听她如此说,黛玉点头微笑,接过她的茶细品,果然轻浮无比,香妙动人,难得的是那茶具,通体以犀角琢成,色泽晕黄,日光自窗棂投入,恰有一缕投映于杯壁之上,登时通透如美玉玲珑,委实莹润悦目。
黛玉正把玩间,听见一声清越鹤唳,由山顶一掠而下,飘过红梅树,直向沁芳闸而去,惟余余音袅袅,久久不觉。黛玉一时只觉心神皆空,不觉叹道:“听鹤赏梅,烹雪煮茶,镇日如此消遣,也是逍遥自在了!”
女子正坐在榻上喝茶,闻言侧脸瞄了她一眼:“你既钦羡,何不入我门中?”
黛玉若有所思,许久方才微笑:“我可是俗之又俗的一个大俗人,邀我入门,不怕玷污了你这清静之地?”
女子冷笑:“我原以为你是个天然不俗的,孰料也沾了他们那首鼠两端的毛病。你既爱这清净,便抛尘绝俗的随了我,横竖这红尘纷扰,你争我抢、兴衰不定的,有什么好留恋之处?你既留恋那红尘富贵,又何必来我这里寻清净?没得混了这儿的气味,搅了我的清净!”
正说着,只听门外紫鹃叫道:“姑娘,我们出来得久了,该回去了。”黛玉当即起身告辞,女子也不留客,只送她们二人到山门外,便关了门返身回去。
紫鹃打着伞,和黛玉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恨恨道:“这妙玉师父也忒刁钻了些,也不见姑娘怎么着,她倒不依不饶的!”原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栊翠庵的住持妙玉。此人在大观园中的风评一贯古怪,紫鹃哪里放心黛玉被她拉走?故而只略在禅房坐了坐便出来找自家姑娘,远远听见对方在讥讽黛玉,心中不忿,当即开口叫了黛玉出来。谁想到这妙玉师父居然刁钻至此,客人还没走远便关门,一点最起码的礼仪规矩都不懂!
黛玉兀自出神,并未注意到她满面的愠色,默默踏雪走了半晌,蓦然梦醒一般叹了口气:“钟鼎书香门第的闺阁秀玉,自是有着旁人没有的傲气。”
“她怎么能和姑娘相比!”紫鹃素来温柔随和,此番这么夹枪带棒的说话,可见真是被妙玉给气得不轻。
黛玉再不说话。适才她只是在想,她一般的也是幼时多病,那时也有个和尚来,说她最好跟了他去,否则一生不得见外人、也不得有哭声……那时若爹娘果真舍了她去,那今日之她,未必不是妙玉这般,逍遥清净,古井无波。不会被送到外祖家,也不会遇到赦生。
大概仅为后者,她也绝不会为拒绝妙玉而后悔。
朝露之城的冰雾时现时隐,时聚时散,时升时落,时幽时寒,诡谲莫测,一如——鬼族军师伏婴师唇边的笑容。
伏婴一族自诞生伊始即作为鬼族王佐存在,上一代最优秀的女子甚至嫁入银鍠氏,成为了最尊贵的魔皇弃天之后,并诞下了现任魔皇银鍠朱武。那位鬼后,正是伏婴师的姑姑。
既为血亲,又是相族领袖,伏婴师注定成为朱皇最为倚重的臣子。事实也确实如此,朱武视他如心腹,国事上坦诚相商,家事上也推心置腹,政务上全权托付,甚至权力也不吝分享……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实乃王者之下第一人,一时魔界上下诸魔钦羡。
这是朱皇对吾器重之心的表现。伏婴师望着高得几乎能将他没顶的公文,在心中默念道,然后紧了紧神似棉被的天青大氅,坐在了案前,魔气一引,被放在最上方的公文立即悬到他面前,自动翻开了扉页。
是朱武催促异界打通进度的公文。
……嘴动一动就得底下人鞠躬尽瘁,自个儿却天天跑去和老婆腻歪、和长子次子切磋、和幼子跨界视频聊天,这种器重爱谁要谁要反正他不想干了!
苍白的手指绿光吞吐,指间已多了一枚纸人,伏婴师的笔尖在上面逡巡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下决心把“银鍠朱武”这个名字写上去。只是一个召梦诀而已,顶多会让表兄一连做上半年的噩梦,无伤大雅的小报复。可万一不小心触动了表兄哪根愤世嫉俗的神经,再离家出走可就不妙了。敢跟自家表兄比万年中二病的,除了自家表嫂,也只有那已成了神的姑父弃天帝更胜一筹。
罢了,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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