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润玉酒后微醺，他靠在门扉上怔怔不语。珠玑脚步轻盈，如林中小鹿奔到润玉的面前。她闻到了酒味，也从润玉的眼中看到了隐忍的难过。

　　这些年来她并非不知父母亲对哥哥的态度，所以今日父亲态度严厉，后又借口叫走了他的时候，她甚是担心。

　　送走了太子，瞒过了自己的乳母，她悄悄来到润玉的小院，想要宽慰几语，不想他已经出门。

　　她坐在小院的石凳上等着，不觉月上中天，唯有秋风瑟瑟，寒蝉凄切。才慢慢体悟，润玉一人独坐独饮还独寝的凄清。

　　如今见他回来，才心头才微微一松，换了欢快的神情，想让他暂时忘却不快。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哥哥你去哪里玩了？”

　　润玉举了举手里的酒壶，饮了一口。他并不喜欢珠玑粉饰太平的样子，也许从前他可以配合，今日却不想如此。

　　“喝酒，你都闻到了，何必多此一问。”

　　珠玑被他一言刺得面色顿白，抿唇半晌才恢复了神色，道。

　　“那我陪哥哥喝。”

　　“你？呵呵。”润玉失笑，微醺的眼神渐渐变冷，再寂寞落魄也无需人可怜的，他指了指院门。

　　“夜里凉，你回去吧。”

　　她倔强摇头。

　　“我等了你这么久，才不会就这么回去。”

　　珠玑一把将如玉手里的酒壶夺过，仰首喝了一大口，却不想这酒这么冲，呛得咳嗽起来，又怕声响太大惊醒了其他人。一手捂着嘴，忍得辛苦至极，眼角顿时逼出了眼泪。

　　见她如此，润玉终是不忍，上前拿走了她手里的酒壶，轻拍着她背脊，声音渐软，轻斥道。

　　“你是有多蠢！”

　　珠玑喘着气儿，不明白这么难喝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可以一口接着一口。她不解转首，月色点了眉眼星光，这一口酒点了面上春色料峭。

　　两人刹那四目相接，都一时忘了要说什么。良久两人都回了石凳默默坐着。珠玑擦了擦眼泪，然后拉他的手来，展开他的掌心，放了一枚小小的东西。

　　“你走的时候拉下了幸运五帝钱，我给你送来了。”

　　润玉望着手心里的铜钱，已经穿起打好了穗子。想起她站在石凳上，抚着自己的发顶的样子，倏然长叹，心里的戾气顿时化作云烟。

　　“我不久要出门游学了，天大地大，不知归期，也许看不到你出嫁了”

　　他想问，你会不会记得我，却如鲠在喉的问不出声。会不会有一日，再没有人记得他，他的小妹妹也终究会有自己的人生。

　　珠玑却没有女子谈论婚嫁的娇羞，万分郑重的样子，道。

　　“你要每旬写信给我，告诉我在哪里，我一定等你回来，你要背着我，送我出嫁！”

　　他笑了笑，倒了酒壶了的酒。

　　“好，你出嫁，我一定来。”

　　这一夜郑重承诺，谁知很快物是人非。

　　润玉离京之前，国主秋狝，太子留下监国。皇后风寒刚好，不便远行劳顿所以有留在京城。不想几日之后忽然病重，武威侯入宫探望好了片刻，两日后太医诊治不愈，竟是沉疴到了弥留之际。

　　皇后清醒时，派人去武威侯府传懿旨，宣武威侯府众人觐见。

　　其中，包括润玉。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日更新会慢一些，尽量日更，不行也是因为工作实在太忙啦～

　　第39章

　　这是润玉第一次随家人入宫，去见自己素未蒙面的姑母。他不明白，从前这个姑母从来没有关心过一回儿，为何这一次会让传旨内官特意指明要他同去。

　　也许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润玉和珠玑一起在皇后的床头跪见。太子侍疾在侧，神色悲戚，凝眉不语

　　皇后她连说话都吃力，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样子，却用干涸的眼睛盯着润玉看了许久。是武威侯劝了她保重身体，让其他人退到外边等候，让润玉先行回府。润玉垂眸微怔，点头应过。

　　长春宫内肃穆沉重，武威侯夫人领着珠玑和润玉退入外殿。太子焦急的询问着御医皇后的病情，珠玑时不时的张望着来往的宫人，她也十分担心。这是疼爱她的姑母，还如此年轻，她第一次体悟到生老病死的天命难为。

　　润玉却是深陷在迷惑之中，他自幼就被排除在整个家族之外，每年宫中那么多大小节日延请，从未有特意邀请过他。但这次皇后重病弥留之时，却好似临终遗愿一般，特意请他到了自己面前，那不舍的眼神让他生出了许多疑惑和猜测。

　　他本就是极其聪慧敏感的人，所以当武威侯让其他人出去的时候，他就留了心眼，故意留了自己身上的一个沉香香囊。如今正好一些为借口，他看着太子瑶玉还在专心一致的听太医对皇后的病情分析，侧首和珠玑关照了一句“小心”，又对嫡母行李告退，转身而去。

　　他要走是武威侯要求的，所以也没人劝他留下，他便作要出宫的样子出了外殿。转身又了内殿抱厦。见门外守着的侍女，露出悲戚又担心的神色，道。

　　“这位姐姐，我的香囊落在了里边，可否帮我进去寻一寻。”

　　皇后病重，武威侯遣退众人，必定有大事相商，侍女此时不敢进去自是摇头。润玉也不为难，恳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