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己及人的觉得自己不也是如此，明知润玉在自己身后，却一样要说违心的话骗人骗己。

　　可扪心自问，自己所做的选择，何尝不是一种自私。润玉不爱自己的时候，她想让他永生永世的记住自己。知道他爱自己时，偏又不敢承受这份爱的沉重，想让他全部忘记。

　　铭记还是忘却，她都随了自己的将心比心。是她自己懦弱，不敢面对，既担心润玉为了自己伤心欲绝，又害怕她不过轻如鸿毛在他心中一撇而过。

　　珠玑以为自己是最直白而果决的人，却在最后时刻比邝露还纠结许多。可就算她厌恶自己的这种不可言说的懦弱，但依然不会给润玉知道和选择的权利。

　　浑浑噩噩的想了许多，她那些曾经又开始在她脑海里轮回起来。

　　她做了许多梦，从无主不知为何流落在笠泽的鲛珠，到自己化身成人。

　　梦里润玉幼时有着龙角的可爱模样，簌离的不舍与残忍，为了掩盖他真身，簌离削其龙角，刮其龙鳞，他日日鲜血淋漓的受着伤。

　　命运多舛，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有别样的机缘。

　　让她得以从一颗不知从哪里来的鲛珠，经过了润玉每一次龙角上的鲜血和他痛苦泪水的浇灌，渐渐有了神识，生出了血脉。

　　无目难视，无耳难听，无口难言，却可以通他神识。日复一日的感知他的痛苦，他的愤怒，他的绝望。

　　他没有朋友，暗无天日的藏在笠泽湖底，被嘲笑被欺辱。唯有发现了这个小小的鲛珠，如有灵识，他将自己捧在手心里，一日日的倾诉自己的困苦遭遇。

　　他幼时时常哭，很少很少笑。偶尔他会因为愤怒和恐惧，在湖底的深处，发泄着怒气，却又不敢出声的嘶吼大叫。

　　她因他的血泪生出灵识，又因吞噬他的龙角凝结成长。她听懂了他的伤心和痛苦，安慰的在他掌心起舞，知道他倾诉的虽有秘密。她可以永远都不化形，永远是一颗鲛珠，永远无声无息，陪着他长大成人，直至永远。

　　可是，她并没有。在他绝望时分，一心赴死的冲出湖面，并没有将她带在身旁。

　　所以他不知道，他曾经视若珍宝的鲛珠，因为他的离开，破珠而出，在犹如千刀万剐的煎熬中，化形成为有着尾巴的鲛人。

　　他被荼姚带走，她在湖底寂静的等待着，倾听着。用相连的神识听他听过的丝竹，看他看过的经典，感受他在湖底没有过感觉。

　　润玉渐渐长大，从未想起过，那个被他遗落在笠泽的鲛珠。但他在天界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深深刻在珠玑的心底。

　　她努力的修炼，只为了可以再见他一面，然而兜兜转转，这一面相隔了数千年，再见物不是人也非。

　　数千年里与他相关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脑海里反转盘旋。夜半落了雨，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吹进了冻人夜雨冷风。

　　她似是被忽然风吹而晃动的窗棱声惊醒，起身时不经意抬手，一阵湿意是脸上的泪水涟涟。

　　擦干眼泪，她看着窗外极是不安。忽然天空一道闪电刺目划过，雷声在耳边炸裂。

　　紧接着是一声龙吟，在夜空里凄厉呼啸而过。珠玑闻之悚然大惊，急忙推门，冒着雷雨，往璇玑宫疾奔而去。

　　珠玑冲到了璇玑宫外，未曾想到，在门外拦着她，不让她进去看润玉的竟然会是旭凤。

　　“让开！”

　　珠玑厉声呵道，想要冲进去看看。龙吟之声，代表刚才润玉化型了，若非情绪激变、深受重伤或者极度痛苦煎熬，他决不可能随意化形。

　　旭凤却毫不相让，赤霄宝剑顺手而出，指着珠玑的猴间，拦住了珠玑的去路。

　　“天帝不见任何人。”

　　珠玑毫不示弱，侧身一闪，极是轻盈的避开了赤霄剑的锋芒，往里冲去。旭凤一个回身将她一把拽住，毕竟二人修为悬殊，珠玑又刚刚受过伤，被旭凤摔到了地上。

　　此时璇玑宫门洞开，一人迈步而出，珠玑勉力起身，她看着走出来的人，蹙眉更深。

　　“方才旭凤在为陛下护法多有得罪了。你进去吧，他也想见见你。”

　　说话的是锦觅，她站在了旭凤身旁，为珠玑让了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加班。大家的意见我粗粗看了看，为了不影响我结尾的思路，还是完结后再一一解释吧。

　　第84章

　　锦觅与珠玑也可算得上是宿怨，如今五百年后再见，珠玑颇觉前世荒唐，兜兜转转他们二人又仿佛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决定着她在璇玑宫的进出。

　　珠玑未与锦觅多言，立刻奔进了内殿。璇玑宫中一片狼籍，宫灯、烛台、屏风、花几等等翻到了一地。

　　润玉靠在榻上，天青色的交领直裾松垮在身上，领口松散之处可以看见瘦得有些脱形。散乱着头发，面色苍白，台眼见珠玑走来，眼眶通红，挣扎着偏开了自己追着珠玑身影的粘绵目光。

　　她发足急奔到他面前，蹲下身子仰望着他憔悴的面容，未待她发问，润玉自己淡淡道。

　　“我无事，昨日饮酒醉得厉害而已。”

　　珠玑低头，掩饰了因为心痛，眼眶里突然涌出的打着转的眼泪。他刚刚历经了一番生死挣扎，才夺回了自己的神志。现在，连撒谎都这么力不从心的漏洞百出。

　　珠玑未免他怀疑，所以故作不解的问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