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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等到飞机落地，张新杰和安文逸看着对方了然的表情，也是明白了大家显然都已经知道了联盟的新消息。而原本打算陪着张新杰制定霸图适应韩文清和张佳乐退役后磨合计划的安文逸，也是笑着说了句计划有变啊前辈。

 

“做好准备了？”张新杰一推眼镜。

 

因为同队语音的开放，解放了手速不太高的指挥，却也等于抹杀了原先高手速指挥的优势，不管这一规定和其修改的本身是否合理，至少这种削弱是客观事实。来B市之前张新杰也是给宋奇英、秦牧云这些即将挑起霸图大梁的选手制定好了训练计划，确定无误之后才上了飞机。结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如今同队语音的开放对于所有战队来说都是一个新鲜事，能不能抢占先机，网游大概是第十二赛季开始前唯一的试金石了。

 

恰巧，安文逸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这个原本应该缠绵悱恻的夏休，最后生生变成了神之领域争抢团队BOSS的训练期。张新杰照例每天早上出去晨跑，然后回来会给安文逸带上一份早餐，不是豆汁。然后两人一起打开电脑，刷卡上机，世界BOSS没有刷新的时候，张新杰会研究上个赛季的比赛视频做出分析笔记，而安文逸则去带着兴欣公会的精英团开荒百人本，毕竟魄力这种东西，除了与神俱来的天赋就是通过锻炼和成绩得到的自信的提升，安文逸在这点上还远远不够，而一个不够自信的指挥，很可能会成为团队的软肋。

 

有时候，指挥和治疗会有很多相似之处，安文逸觉得自己可以适应好两个角色的转换和融合，毕竟，身边就有一个最好的榜样。

 

BOSS刷新的时候，带着各自队伍的两人就成为了对手，为了两个团队的平衡和私隐，安文逸会主动到套间的卧室外面坐在茶几上指挥，隔了道门，知道那人就在另外一边。

 

两个小号在野图的混战中相遇，会因为身边一团恰到好处的神圣之火而开始寻找对方的身影，也能从一个快死的角色身上出现的那道白光看到对方一直以来的坚持，硝烟弥漫的野外地图，却像是当年他们共同欣赏的星空，可能这种抢BOSS的斗智斗勇，也是他们之间的浪漫吧。

 

BOSS的归属尘埃落定之后，安文逸会敲门进来，然后和张新杰一起换了外套牵手出门，就着夜色的掩映，去B市的各个角落寻找美食，和那些遗落在空气中各个角落的，甜蜜与爱。

 

 

 

第二十八题  逃生

 

 

逃生的路/会在哪里

 

 

7月的最后一天，安文逸和张新杰又去那家小店吃了烤鸭，老板一如既往的热情，尤其是对张新杰这样的回头客。

 

那天，张新杰他们去的有些晚，到的时候刚好有桌客人临时想加一只鸭子，老板说行等两个小时，那边挺为难的说还要赶飞机，能不能让一只烤好的鸭子出来。老板却是说什么都不同意，固执的要死，说这是老祖宗几代传下来的规矩，不能断在他手上。客人本来也就是这么一问，不行就算了，结果听着老板这越来越拔高的话，搞得怎么都像是自己蛮不讲理，这脾气一上来顿时又呛了几句，两边俨然一副红了脸就要吵架的意思。

 

老板儿子是个跟安文逸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估计也是大学刚毕业世道不好回家里来帮忙顺便学门手艺继承家风，对厨艺和商道的坚持明显跟父辈差了十万八千里，本着上门都是客和气生财的原则，也是赶紧两边打了圆场，说这鸭子能不能让我们可做不了主，得问问定了鸭子的主人。

 

老板气得够呛，却是觉得和客人吵架未免失了身份，看着儿子过来处理也是胳膊一甩袖子一撸转身就进了厨房，白毛巾往脖子上一挂，挂炉边上果木的香气，炉火灼灼的温度，炙烤着汗水滚滚而下，好像这样的与世隔绝，才能让他真正获得平静。

 

安文逸正坐在包房里抓紧时间和张新杰聊天，一会儿上了菜也是进入食不语模式，想着明天又要分别，好像今日才刚刚见面，所有的不舍恨不能全都说出来，然而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下个赛季的计划安排和这半个月里大家BOSS收获的回顾总结。

 

不过没关系，今夜月色真好也能叫人听出一句我爱你，安文逸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喜欢，张新杰全部都懂。

 

话题正进行到荣耀这一次团队赛的开放语音，蓝雨估计会是个很棘手的存在，尽管黄少天可能会成为蓝雨队员想扔耳机的噩梦，但是考虑到他们平常训练时候的耳濡目染以及可能会有的抗噪音训练，搞不好这个大杀器没有其他队伍想象的那么可怕。更何况喻文州被解放之后，临场的指挥肯定更加变幻莫测，而之前雷霆找到的针对蓝雨的制胜之道也是就此宣布无效，新赛季一定要重点注意。可能第一轮对战就会让大家措手不及，但也不排除蓝雨那边一直憋到季后赛才放大招，毕竟正常情况下，即使不开放语音，他们进季后赛也没什么悬念，所以这个推断合情合理。

 

张新杰一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边意味深长的说：“还有一个人值得重点注意。”

 

“谁？”安文逸的注意力立刻更集中了一些，脑海里瞬间闪过联盟除兴欣之外十七支参加了第十一赛季比赛的队伍指挥名单，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明显是被手速限制了指挥的选手，“难道是新加入的两支队伍？”

 

安文逸问出来之后又想了一下，觉得果然只有这种可能了，然后再次感慨着自己的情报搜集工作还是比不是张新杰啊，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却是没想到对方的回答，直接让他大跌眼镜。

 

“安文逸。”张新杰把茶杯握在手里拿开了一些，然后半侧头看着安文逸，说出对面恋人的名字，接着把茶杯放回嘴边，又呷了一口。

 

安文逸一愣，有点不好意思，还在组织语言，张新杰已经彻底放下茶杯又开了口：“虽然站在我这样的立场这么说有点不合适，但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尽管我始终希望霸图能够夺冠，并且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但明年是兴欣的机会。”

 

“嗯，前辈的意思我明白。开放语音其实对于临场变化多的队伍来说有着更大的优势，或者说能有更多选手提供指挥思路的队伍，才是开放语音的最大受益者，一旦综合信息的速度加快，那么找到最优战略的可能也就最大。”安文逸点点头，张新杰说的这个情况，他是分析过的，第十二赛季联盟可能将打开一个新的格局，这对于第十赛季一进入联盟就拿了冠军，随后两位队员退役的兴欣来说，其实始终没有形成某种固有的模式，所以开放语音的新元素加进去之后可能发挥的作用也就越大。比如说，对于蓝雨而言，只是解放了喻文州的指挥，对于雷霆而言，可能肖时钦的指示可以更加细致，而对于兴欣则是无限的可能，这支从初入联盟就把成长作为主题的队伍，至今似乎仍有可以开发的潜力。

 

“不错，轮回估计维持现状，接连两次总决赛折戟对比第八、九赛季顺风顺水的夺冠，估计对选手心态上也会有些变化，而开放语音对他们实际提升不大；微草那边高英杰倒是成长起来了，依稀有点王杰希当年的影子，现在称之为双核也不过分，不过王杰希在微草精神上的作用，高英杰估计在整个职业生涯都很难比肩了。”张新杰说罢，看着安文逸面前空了的茶杯，提起茶壶顺手替他倒了杯水。

 

安文逸赶紧道了声谢，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包间半透的磨砂玻璃外面似乎有个人影一直在晃，于是略微提了点声音问道：“谁？”

 

外面老板儿子正好敲了敲门，回道：“隔壁桌客人想拜托二位个事儿。”

 

张新杰和安文逸对视了一眼，又转向门口，说了声：“请进。”

 

老板儿子拿了个热水瓶来，一面给他们添茶一面简单把刚才那事儿说了一遍，征求意见看能不能把他们预定的那只鸭子让了。

 

张新杰看着面前这个同龄人，也知道开店的难处，想着老板这会儿估计已经不爽的进了厨房，就别再给人添堵了，于是点了点头：“行，我们等等。”

 

“好嘞——”老板儿子也是学着几十年前店小二的风格喊了一声，时空分分钟变回了《茶馆》，好像王立发和唐铁嘴正在讨论着明年荣耀的冠军归属，边上白色纸条大字写着莫谈比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安文逸胡思乱想了一下心里直笑，张新杰不明就里询问起来，安文逸也就照实说了，看着张新杰开怀的表情，安文逸忽然觉得就这么平平淡淡过着日子真好。抛开了荣耀大神的光环，说到底都是些普通人，喜怒哀乐有过，酸甜苦辣尝过，可能只是比别人更早得到了荣耀，却也不得不面对更早得告别。

 

想到这里，黄金一代出道讫今已经九年，想想联盟第一、二赛季的选手已经再没人还征战前线，第三赛季的也是只余了王杰希和杨聪两人，很快，便要轮到黄金一代了。诚然联盟初期很多选手日夜颠倒的作息，以及没有系统训练和条件艰苦导致了他们缺乏保养和可持续发展，退役普遍较早。到了黄金一代有了很多科学的制度和手段，能够延长他们的职业生命，但总是有个限度。觉得心中好像有些伤感，再不能看到张新杰操作着石不转在赛场上举起十字架，安文逸会觉得那是自己年少梦境的消失，思及此处，他不禁握住了张新杰的手。

 

感受着安文逸的情绪变化，张新杰也是用另一只手附掌上去轻轻拍了拍，告诉安文逸没事，我就在你身边。

 

过了会儿，饭店老板敲门进来，扯了围裙往边上一座，说我送你们一盘卤水鸭翅，算是谢谢你们帮了忙。

 

张新杰摇头说不过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老板却说时代变了，他一直坚持的原则到了现在寸步难行，儿子的经营理念大概代表了未来的方向，可是老祖宗的东西丢了他又怪舍不得，好像烤了几十年鸭子忽然就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了。

 

这顿饭也算是打破了张新杰一直以来食不语的习惯，看老板一个人自斟自饮，也不知道是把张新杰当做了美食的知音，还是只想一个人说说话发泄一下，总之那顿饭老板亲自去烤了鸭子送来，还给他们说起了当年以全聚德作为蓝本的《天下第一楼》。

 

说到兴起，京腔走快了，听得张新杰也是一愣一愣，有些东西非得努力分辨，否则根本听不清楚，安文逸却好像找到了久违的乡音。

 

最后，老板不知道是说累了还是喝多了，竟然一个人趴在桌上就睡着了，老板儿子进来道歉说父亲今天失态了。老人家被半拖半拽的往外走，嘴里还在说着一句对联，这次张新杰倒是听明白了。

 

——好一座危楼，谁是主人谁是客；只三间老屋，时宜明月时宜风。

 

横批是，没有不散的宴席。

 

 

那晚安文逸一夜无眠，看着张新杰摘了眼镜的睡眼，轻轻拨开他额上的刘海。张新杰睡觉时没什么表情，这晚眼睛却一直不太安分，大概是做梦了，却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梦境。

 

安文逸小心翼翼的，俯身贴上张新杰的嘴唇留下一吻，舌尖舔过唇缝，却是浅尝即止，生怕弄醒他。

 

就像梦里梦外，荣耀和现实好像也是两个世界，今天听了老板一席话，安文逸忽然觉得自己和那在挂炉旁待了一辈子的老师傅有点像，山中不知尘间事。现实的生活永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是不是能面对荣耀位面之外的凄风苦雨呢，那个世界不再只有单纯的胜负和荣耀，而必须背负起其他的责任。

 

比如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