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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一样？”安文逸顿了顿，继续说着，“学而优则仕，您的坚持最后的目标也无外乎名利双收，电竞一样可以做到。”

 

“真的？”父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安文逸难得沉默了，因为事实上，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时间就是打鱼撒网，你在哪个方面花的时间多，自然就在哪里得到的多。平心而论，你觉得自己当真可以跟那些初中都没上完就辍学打游戏的人去比所谓的技术？”

 

钟摆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此刻尴尬的气氛走快一点让时间快些过去，也没有走慢一点让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机会思考表述的滴水不漏，它的节奏和频率始终一如既往，这一秒总要过去，而下一秒亦总要到来。

 

漫长的沉默中，每个人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或许困惑，或许愤怒，或许动摇，或许坚持。

 

“我想试一试。”安文逸抬眼望着父亲。

 

“人生可不能读档重来。”父亲居高临下的站着，却是语重心长。

 

安文逸闻言一怔，是不是有些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东西出了错呢，父亲的这句话像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了安文逸的肩头，而里面装的却是伴他前行的拐杖。

 

“我会努力的。”安文逸站起来平视着父亲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一般高了。

 

“要加油啊。”父亲伸手拍了拍安文逸的肩膀。

 

钟摆声声。

 

 

 

第五题  顺风车

 

 

那一场沿途够曲折/慢慢尝到苦涩

 

 

叶修看着安文逸一个接一个的向陈果抛着问题，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曾几何时，如果他对于游戏和未来不是只有一腔热血，而像安文逸那样始终带着一种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思，是不是到现在一切都会不同。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叶修接过陈果一脸不爽摔过来的耳机，开始了和安文逸的交涉。

 

“选中我的其实是你，不是那个傻大姐吧。”小手冰凉角色后面传出的男声，一点都没让人觉得违和。

 

随后叶修给了安文逸肯定的答案。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疑问，在安文逸之前和陈果的交流中，他已经明确知道了逐烟霞这个角色的主人，大概对于职业圈，仅仅是有一腔热血，愿意付出，愿意投资，所有具体的细节在她那里最后都能归成一句为了爱。

 

坦白说，安文逸对于这样的态度是有所保留的，正因为他事先做了太多的功课，越来越发现进入职业圈的渺茫，在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的时候，才会那么慎重。向陈果提出的所有问题，安文逸在脑海中都不止一次的想过，甚至付之于实践。

 

得益于那些马马虎虎倒也没落下太多的专业课，安文逸在电脑里建了个带锁的文件夹，里面装着他对于联盟发展到现在一些制度上的个人研究，比如训练营的情况、公会和战队的联动、联赛的降级和入替，以及一些艰难找到的关于选手的合同与身价。这些文件的全部来源就是战队的公开发言与通告，《电竞之家》与《电竞时代》之类的报刊杂志，选手微博，最多加上荣耀论坛的某些爆料。安文逸经过自己的信息过滤和整合，才弄出了这个文件夹。不过当初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既隐晦又贴切的名字，到最后便用了最朴实的原名——新建文件夹。

 

如果有战队的经理能看看这个文件夹，大概也会因为其中资料的丰富翔实看上安文逸，邀请他加入战队，当然是作为工作人员而不是选手。

 

文件夹打开之后却是别有洞天的。按理说，以安文逸的性格，或者是按照信息的所属门类来建下层目录，比如公会、战队、选手这样，再不然就是以战队来区分，给每个战队一亩三分田，清晰明了，简洁爽利。

 

可惜这些猜想都错了，安文逸那个带锁的档案打开之后的下层目录只有两个子文件夹，一个是张新杰，另一个是其他。

 

各种照片、新闻、比赛视频、甚至赛后发布会的片段和电台访谈，总之张新杰的相关应有尽有。除去这些，还有安文逸在看完每场比赛之后自己做的赛点记录及小论文。后来机缘巧合，叶修先张新杰一步看到了这些安文逸一直坚持在更新着的档案，大概扫过之后给他的评价是跟罗辑挺像。安文逸耸肩苦笑，很多时候能看出来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一回事。

 

“嗯，确实是我发现的你，另外你说的那个傻大姐不是我的亲戚，她会是我们老板来着。”

 

安文逸坐在电脑前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叶修一直回避媒体，安文逸身为一个霸图粉倒是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传言，如今只凭声音来看，其实也没说的那么玄乎，挺普通的。

 

刚刚从水里爬上岸那会儿，安文逸的情绪还在之前的BOSS战里面没缓过来，顺势回了无敌最俊朗的一句密聊，安文逸开始努力找路往岸上游。等他远远看到进入尾声的北桥之战，联想到之前神之领域关于君莫笑和叶修的腥风血雨，安文逸终于是找了个树后面站着，不再往前。

 

如今太多的不确定放在眼前，如果无敌最俊朗真的叶修……安文逸分析了无数可能，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并且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或者还是有可能在赛场上遇到张新杰的，安文逸看着桌上的石不转台历，这样想着。距离上一次和望山云雾的接触，已然过去两年，桌上的台历换了两本，上面印着的却总是同一个角色同一个人。

 

压抑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安文逸和陈果的交涉并没有他预想中顺利，自己提出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得到解答，原本清晰可见的前途又飘来了重重迷雾。

 

“你的意思，挑战赛的目的是来检验这支队伍的成色和价值？”安文逸说完这句话之后，打开了自己档案里面关于挑战赛的部分。

 

从联盟设立挑战赛以来，因为有降级的队伍参加，直接通过挑战赛进入联盟的新队伍，可以说寥寥无几。拿这个来检验的话，看上去似乎太过残酷了一点。不过如果连降级的队伍都打不赢的话，又凭什么去职业联赛分一杯羹。

 

尽管安文逸是理智的，可是在参加到竞技体育的时候，又有谁会不去想一想冠军呢。

 

安文逸的台板下面压着霸图夺冠时候的那张照片，张新杰站在韩文清的侧后方，那时候他不过一个刚进入联盟第一年的新人。

 

那么自己呢，是不是也可以……想到这里，安文逸的呼吸有点急促。

 

“好吧，但我坚决要求确认一下你就是叶秋。”

 

“拿君莫笑的账号给你发个消息？”

 

“君莫笑是叶秋也根本没有被落实吧？”

 

“你问你们会长。”

 

“……”

 

“或者给你老韩啊张新杰的电话你打去问问？”

 

安文逸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有点顺藤攀的意思，甚至思绪一下飞远了觉得自己这么给张新杰打电话是不是太过冒昧，或者发个短信会好一点？可是要怎么措辞呢，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会不会被当成过激的粉丝……总之千头万绪，没有一个想法关于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叶秋。

 

“诶哟电话我好像没记着，要不给你他们的QQ吧？”

 

这一刻，安文逸大概是明白了为什么总是听说君莫笑让各大公会会长都恨得咬牙切齿，如果说嘲讽是一种天赋，那么他相信叶修一定与生俱来，并且技能满阶。

 

 

加入兴欣之后，安文逸算是正式跟着叶修混了，看着桌面上的台历，他偶尔也有些自己倒戈了的错觉，不过一个粉丝而已，又有谁会在乎呢。更何况，不在此刻破釜沉舟，又如何在将来赛场重逢。

 

然而，重逢却是来的早了一些，早到安文逸有些措手不及。

 

换了个立场抢BOSS，近距离感受着叶修的指挥和战术，安文逸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然后开始努力猜想着张新杰会怎样。结果正是在这样的一个错身之中，他看到了望山云雾。

 

小手冰凉脚步一顿，微微侧了下头，随即又跟着兴欣的小分队继续在乱军中开始厮杀。

 

“怎么了？”叶修倒是敏锐察觉到了安文逸的这一反常。

 

“望山云雾，张新杰。”安文逸没什么犹豫，很快就报出了张新杰曾经用过的马甲，各为其主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尽管望山云雾的身影很快隐没在了人海之中，也没有任何的驻足或者转身，但安文逸还是相信他始终记得那个叫做小手冰凉的牧师。

 

“张新杰你真够可以的，55级的野图BOSS也要你来带队抢啊？给不给我们这些贫民一点活路了？”

 

张新杰听见这句话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尽管原本就没打算伪装或者隐瞒，可是这么快就被看穿了也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调整视角看过去之后，张新杰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白衣粉发的身影，举起十字架的手正缓缓落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几个技能取消的时候看着有点狼狈，而且确实不大跟得上君莫笑的节奏。

 

看着这样的小手冰凉，张新杰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是没变啊。

 

“有需求。”

 

这是安文逸第二次听见张新杰说这句话，两年前的记忆和现在微妙的重叠着，沧海桑田一般回到了那个副本门口的星空下，流转的银河悄然泄地，吊桥骤然断开，把小手冰凉和望山云雾隔在了深渊两端，遥遥相望。

 

殊途，是为了同归。只是，我的这份心思你能了解吗？

 

安文逸最后看了眼望山云雾，跟着叶修向前狂奔，试图扰乱霸气雄图对BOSS的控制。

 

可惜天不从人愿，张新杰终究还是那个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张新杰，并没有因为叶修小分队的乱入而自乱阵脚，稳稳的拿下了这个BOSS。

 

等硝烟散去人也散去，安文逸远远看着霸图阵中那个白袍牧师，终于默默无言，然后转身离开。张新杰交代完事情之后原地站了一会儿，在安文逸不知道的时候，和他遥相对视着。小手冰凉四个字之上，已不再是霸图公会，物是人非的感觉渐渐袭来。彼此不过陌路相逢，一面之缘，又是什么在其中牵绊不休，张新杰思来想去，不得而知。

 

 

暑假结束之前，安文逸主动和父母找了个饭后的时间好好谈了谈，经过了上次的火星撞地球之后，这次大家倒是平和了不少，安文逸说出自己今后的打算，如果能顺利通过挑战赛就会休学成为一名职业电竞选手，如果失败，就当做是年少轻狂的一个回忆，他会重新上路把大学念完然后考研深造。

 

父亲的眼神意味深长，一脸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只剩下电视机里新闻联播的结束曲，回荡在整个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