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趁手的东西，早就想扔掉了。

　　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态——大概是想碰碰运气，要看看能不能捡到一把不那么碍眼的神器——总之他径直走进去了。

　　最里面是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女昏睡着，她四周围着无数的父母、兄长姊妹，最外层还有许多仆人，每个人都真心实意地为她哭泣着。

　　“小姐是位大善人啊！”

　　他们如此说道。

　　大概是神明终于有灵，这位善良的小姐终于苏醒了，她慢慢睁开了眼，所有人都惊喜了起来，随即病床前的某位大家长严厉地瞪了瞪眼，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生怕惊扰了刚刚苏醒的小姐。

　　爆豪胜己想，这个小姐大概是一副温婉贤淑做派——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女子才是最得人心的，最好还要精通些才艺，能当朵解语花，说话温声细语，一旦有些什么毛病了就开始楚楚可怜地落泪——

　　但是她却看起来不太一样，完全不像个缠绵病榻的女孩儿，生机蓬勃地笑了起来：“吓我一跳……大家怎么都在这里？”

　　他站在人群最后面，看着她笑眯眯地安抚走了所有人，自己在下一刻扒在床边咳血，一副马上就要西去的表情——

　　“好痛。”她小声地不知道在和谁说。

　　爆豪胜己走上前去，坐在了她面前。

　　很快，她诧异地抬起了头，看着他，显然吓得不清：“你……你是谁？”

　　“神明。”他懒洋洋道，“你快死了，所以才能这么清楚地看见我。”

　　她却不信这番话，没有做任何表示，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她恍然大悟道：“你是那位将军！”

　　爆豪胜己神情一僵。

　　“以前您回城的时候，我还特地出门去迎接过……您成神了！太好了！听兄长们说城里在为您建神社的时候我就特别开心……”她絮絮叨叨地道，“您是位了不起的将军！我一直很崇拜您！”

　　爆豪胜己眯了眯眼，很快就知道了她的兄长为了哄骗小女孩，编造出了怎样一个弥天大谎。

　　“他没和你说我的神社是用来干嘛的吗？”他问。

　　“啊？”少女茫然，“为了供奉您啊。一开始知道您战死沙场的时候我还十分难过，好在……对不起！我有没有冒犯到您？”

　　爆豪胜己觉得没意思，“嘁”了一声，一个闪身不见了。

　　留下女孩在身后愈发不知所措。

　　从那之后，爆豪胜己也不知为何，隔三差五就情不自禁地路过这里——太稀奇了，竟然还有个天真的小白兔以为他就只是个神明，还以为他的死光荣而令人骄傲。

　　他很想说出真话来讽刺她，可每每看见她投来的崇拜和真心实意的尊敬的目光，又不由得心软了——可能是“神的本能”吧，遇见自己的信徒就会心软。

　　他自欺欺人地想着。

　　由于拒绝了信徒的请愿，爆豪胜己的神身越来越虚弱——但是又迟迟不灭，因为他毕竟受到了那么多香火供奉。

　　真可笑，在这个年代，祸津神竟然比大部分福神还吃香。

　　他每每来看望病弱的女孩时，对方都会和他说许多事情，爆豪胜己也不搭理她，她还自顾自地说完。

　　她经常会说他的某场战役多么精彩，夸他多么有领兵之道，是个多么优秀的人——那又怎么样？

　　爆豪胜己想，他现在还不是成了这副败家之犬的狼狈模样？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听着她讲下去，没有打断她。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还会夸赞他是个优秀的将军的人了。

　　有一天她的病终于有了些起色，她兴致勃勃地叫来仆人，亲自给他做了个缩小版的神社，写着他的名字。

　　“想要亲手建一个大人的神社……好可惜，我是无论如何都建不了的了，我还想在神社里写满大人的功绩，让后世景仰呢……大人是武神吗？今后能保佑我的家人平安吗？”

　　她问道。

　　爆豪胜己想说，你做梦吧，他只不过是个祸津神，你的家人要是知道你供奉祸津神，会被你吓死的。

　　可是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说不出这句话。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她只好自己理解他的沉默到底代表着什么，沮丧道：“也是哦，我的要求太冒昧了，明明一切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对不起，让您为难了。”

　　女孩还会说起她的病，自小就有，她无数次地想要和别的孩子一样健康地生活着，在雪地里留下脚印，爬到树上摘一片最漂亮的叶子，去河边捞鱼——

　　她不是个安静性子，但是不得不安静下来，因为一点风吹雨淋就会让她生病，生病之后，她的母亲又会整日在她榻前以泪洗面。

　　她看不得母亲哭。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爆豪胜己漫不经心地听着，终于有一天，他发现她确实没几天好活了，她已经从白天睡到了晚上，又从晚上睡到了白天，这才勉强睁开眼来——

　　她快死了。

　　而他的供奉也越来越少了。

　　她又陷入了沉睡。

　　如果今天再没有新的供奉，爆豪胜己就要消散了。他看着沉睡的少女的面容，回去提起了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