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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一处破败的小屋,方近前,便听得一阵压抑的呜咽。离得越近,声音断断续续,但越发清晰。
杨蝉知道那是谁的哭声,她甩开龙延,低声道:“你带我到这里,就为了给我看这个?”
他们离那屋子四丈开外,这么低声细语,燕儿是听不到的。
“她哭了三天了……”龙延道,“宋老九死了,村人不知这家丑,还以为那是盗匪抢劫所致……那些村民,还念叨他是个好人,今日,就给他风光大葬,埋入宋家祖坟中……”
“……”
“但这姑娘,却被她母亲赶出来了。我找到她时,她已有小产的迹象……若不是发现及时,恐怕早已一尸两命了。你可知她最后会如何?死去之后,或许她母亲还会嫌丢人,将她席子一卷随处丢了。”
杨蝉背过手:“世间不平事太多,我不想管,你管不着。”
“你杀了她父亲、她母亲的丈夫,她现在无家可归,你不该管么……”
“可我不该杀他么?该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单取七情,留他一命,接着无情无欲地继续和家人过一辈子?”杨蝉仰着头逼视向他,“对,龙延,作为凡人,你们有七情,懂怜悯,会喜会悲,可你们,对这人性却不及我明白!我是杀了她父亲,但又如何?!她已有身孕,就算父亲不死,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在那个家中继续生活?那村子向来只重男丁不重女眷,源头在他们身上,我的罪,只有杀人一条!他们有罪,却谁也不会承认!”
又是一阵哭声传来。
杨蝉继续道:“她那番模样,在那村子还能活得下去么?出了那村子,又活得下去么?你现在能救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反正往后悲惨,不如趁早把命收了。”
“见死不救,不是医者所为,我不会放任她自生自灭!”
“对啊,你是不能。可是龙延,你能医人,却医不得心。”杨蝉笑道,“你与我赌么?这个姑娘,最后还是会自寻短见的。”
龙延不得不叹息道:“杨蝉,你怜悯她么?”
杨蝉别过头:“我不知怜悯为何物。”
“那你可知,人因怜悯而帮助她人,只是付出,不求回报——这也是一只贪欲、一种喜悦呢。”
“恩?”
“你不是求七情么?这里有一个人,需你的救助,你可能没有回报,但是,或许你帮了她,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这,你与我赌么?”
杨蝉远远望了眼那小屋,没有回答他。
“这屋子是你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龙延身上。
龙延一愣,想不到她会问这个,只得照实回答:“是……我先前的居所。”
“这居所,叶琳琅怕是不知道吧。”
杨蝉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始终没有推门进去。她到最后,没应他的赌,他也没应她的。
是夜,华山一处崖边。
燕儿扶着肚子,脚下是万丈深渊,身边唯有一棵老松相陪,一生孤苦至此,有家人如同没有,这世间,她不知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你,要寻死吗?”
身后一声询问,她惊得一哆嗦。回头只见一名白衣的女童,就连夜半的山风也撼不动她的衣袂。
“是……你……”她认出她来了。那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是方才又哭了一场。
“你,要寻死吗?”她又问一声,向她逼近几步,却并不急于阻止,反而道,“你可知摔下悬崖之人,死状如何?”
燕儿点点头。她曾见过山上偶有人坠崖滑入山底深潭,缺胳膊断腿,涨作一团,就那么飘在水面,飘个数天若无人来捞,便也就沉下去了。
想起这般,燕儿背后一寒,有了一丝怯意。
那来者道:“摔下山崖之人,有好的,被山石挡个一路,落到泥地里,一路上红的白的,和成一团,山雨一冲,虽死无全尸,也算入土为安;有挂在树上的,被山中雀鸟啄食了,这里一口那里一口,面目全非不说,上不及天下不及地,难以超生;还有那落入深潭的,更次,不知是摔死还是淹死,若是后者,还得做个水鬼等替身的……我记得,你家附近,就是一处潭水,这些,你看得可多。”
燕儿的神情有了丝退缩。
杨蝉继续道:“你看一眼崖下!那今后,便是你的葬身之处,你看一眼,好死个明白。”
燕儿伸了伸脖子,眼珠子向下一瞟立刻缩了回去,跪倒在地。
那来者,已近前来了。
“死有何难,我一掌下去,你就与你那死鬼父亲一样,没有进气,只得出气。可你甘心吗?”
燕儿低下头,不知不觉泪珠子又溢了出来:“那……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她们视我为克死父亲的瘟神,我有苦难言,已无处容身,有家归不得……”
杨蝉道:“家可另寻,这处不容便换一处;可你的命只有一条,到了九泉之下,你还是得见你父亲!”
“我不要见他,我恨他!”燕儿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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