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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犬挨过来,呜咽着舔了舔主人的脸庞。她微怔,才想到抚下他微睁的双目。不远处,躺着叶迦南。她瞥一眼。
原来昔日教导,一朝反噬其身,受过的不是自己,却是此生最亲之人。
她该怨谁吗?
环顾四周,一个个既胆怯又贪婪的目光,只令她厌恶!
这便是苍生吗?
她要担起的便是这一个个的性命?
就为了这,一个人,耗费一身心力,死了。
十二月的冬季,杨蝉的耳畔却炸起一片蝉鸣,犹如五岁那年,她盯着她父亲的尸体,便是这一声声,无尽无绝……
“二哥……”她突然出声道,“你醒来……”
怀中的尸体无知无觉,没有回应。
“你醒来!”她忽然怒道,“你操控我一生,如今,这就罢了吗?”
细细想来,她这一生虽然大半都在浪迹天涯,可偏偏未曾受过太大的委屈。
——你醒来!否则,我此生此世,都绝对不会原谅你!
她活在一场算计里,原来曾经的自由,是这等的浅薄。
——你醒来!你我兄妹九百年中才见一面,最后……这……就是你打算留给我的吗?!
她紧捂心口,那里不再空无一物,一颗人心跃动不止,却疼痛欲裂。
这便是那一味爱么?
非人间男女之情,而是血缘至亲间那一片最深沉的爱,杨戬统统给予了她。
“二哥……二哥……”
她喃喃道,终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终于,有一道人打扮的老者叹道:“杨蝉,大局已成,你悲伤也无用。杨戬既是为你而死,你就该知道你之重任。如今推翻天庭在即,万事俱备,就只欠你这东风助我等一臂之力……”
“东风?我看不止吧,”杨蝉回神定心,敛住满腔情绪,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你们是什么心思。你们,是想将我困住,趁我取得那一物时,再伺机将我夺舍……”
“这……你过虑了……”
“你们当真以为,我被困山中,就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么?”她抬起头,看那老者一眼,眼中尽是讥讽,“可笑!既是非凡之物,就凭尔等宵小之力,也敢妄称把持?”
于是有人辩解道:“怎称得上把持!你家也曾受天规所苦,同为天涯沦落人,本应同行互助,这是其一;其次,大义未成,总得牺牲一二,看这遍地尸横,杨戬今日所杀之人同样不计其数!这其中多少死者亲人还在现场,也不向你有什么怨言。你何必咄咄逼人!”
杨蝉一愣,低下头,品味再三。
“哈,说得好,为成大业,必有所牺牲。可是……”她幽幽道,“苍生不仁——何以令我为刍狗!”
忽然,手招之,杨戬那柄三尖两刃刀现于杨蝉手中,气氛再起变化,围者纷纷退后,但避退不及者、连方才发言者皆遭那无形气浪所袭,瞬间爆体而亡。
“这便是无耻之人该当的下场!”
她留下这句话,便同杨戬尸体与那白犬,一齐从众人眼前消失!
……
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十二日,午夜,华山地震。
其灾之惨,其害之广,世所罕见。
或许这是一个开端,预示了大明正向末路一往无前。
不过,在远离尘世的山中,天下大事也不及手中一盏茶盅。
玉泉山,金霞洞。
玉鼎真人握着茶盏,茶水已凉,却仍捂在掌中,似要用掌心将之捂热了、捂烫了……
洞府外传来犬吠,他一个激灵,急忙将那茶盅放下,冲向门口张望——只见一人来,肩负一条麻绳,背后拖着一口棺材。
“啊……”玉鼎真人大惊失色,呆怔当场。
“戬儿……戬儿呢……”他哆哆嗦嗦问,似是问杨蝉,眼睛却不自觉地扫向了她身后的棺材。
杨蝉神色冷冽,松开所负麻绳。此情此景,一目了然,无需多言。
玉鼎真人一个踉跄,颓然瘫坐一旁。
“你看好二哥肉身,”甫一见面,她发话如下令,“我去趟地府。”
话一落,人又不见了。
玉鼎真人来不及阻止,桌沿一盏凉茶没有搁好,摔了个粉碎。
奈河岸前,杨蝉停步。
一条黄泉路,河上架有桥一座,桥头倚着一名看不清面目的黑影。桥的那端隐入蒙蒙雾气中,看不见尽头。时有二三幽魂从她身边经过,从桥上通行,那黑影摇起手中一枚小钟,每逢一魂穿过,那钟便响一声。
“来哟,来哟……此生已尽不见情,彼世前尘皆散去;奈何桥头空待客,缘来缘止莫轻许……”
“缘来缘止莫轻许……”她默念这句,道一声,“既许誓言,便不相负。缘为何物?我只信事在人为!”
恰好停在那黑影跟前,后者近在咫尺,黑漆漆的斗篷下遮覆的,是一具森森白骨——世人唤她作孟婆。
钟声戛然而止。
“杨蝉……你不该来哟……你不该来哟……”孟婆叹息,是个老妇的尖细嗓音,“这桥,你过不去……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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