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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杯离别的果饮最终还是没有饮成。
成筠锱铢必较,他恼我打断他对大将军的依依惜别,于是故意打断我和大将军的“难舍难分”,远远的我听见成筠大声笑了起来,然后站起来宣旨:“大将军护国有功,此番孤将——”
成筠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连宋已经放下酒杯移步到舞台中央,恭恭敬敬的抱拳作揖,朗声回复:“谢圣上赐婚,割爱红玉郡主下嫁,臣感激不尽。”
红、玉、郡、主!
我听见手里的杯子咚的一声落在桌上,又咕噜咕噜的滚到了我脚边。
台上的连宋说完话,直起身侧过头冲着我,双眼含笑。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反应过来梨响正在拉我的衣袖,我顶着沉甸甸的脑袋僵僵地看了看在场了人,包括成筠在内,每个人都是一副吓坏了的表情。
眼风飘过湮岚的时候,她两眼睁得大大的,方才还红晕的脸颊此刻一片苍白。
第二章(三)
金边红漆的大木箱子已经快把十花楼的前厅占满。
娘亲从父亲的陵墓回来的后,只冷冷的抬头看了一眼摞得摇摇欲坠的木箱,吩咐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把前厅清理出来。
梨响已经在前厅门口站了一整天了,手里端着礼品薄子,眼神涣散,发髻凌乱。其实我还是很同情梨响的,今晨天刚蒙蒙亮就被吵醒,然后被迫担任记录贺礼的工作。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后,将将从昨晚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我揉着眼睛出现在前厅的时候,又受到了来自自己人的打击——
梨响敢怒敢言的向朱槿抱怨:“进门都是礼么,为何还要记下来啊,又费事又麻烦,咱们又不是进货做生意!”
朱槿手里颠着一颗鸽蛋般大小的玉珠子,认真的回答:“你怎么知道郡主不会又被退婚,这些礼,说不好过几天又要退回去,不记录妥当,你怎么知道哪些该送回哪里去。”
梨响咬着笔头思索片刻,向朱槿送去佩服的目光:“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一边在梨响涣散的目光里默默的搬着沉重的木箱子,一边努力回想,事情是怎么演变到此刻不太好收拾的地步的。
平日里我一向不怎么动脑子,只因简单的事情不用动脑子,不简单的事情就算我动了脑子也想不出个什么还不如交给朱槿去烦心,偶尔遇上不得不动脑子的事情便有些不习惯。
在把一个盛满了织锦的箱子从前厅推到偏厅的过程中,我总算把整个赐婚的事情想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个阴谋。
而归根结底,大约是因为连宋君还在记恨我几年前把手帕糊在他脸上这桩事情,其他的么,回想这段时间和连宋君的零星交集,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并未做出什么让他可以下如此大血本报复我的事情。堂堂一个大将军,着实是小气的可以,赐婚退婚一次折腾还不够,居然想再来一次,他以为这是沐星楼在办的“再来一坛”的活动么!
搬箱子搬得我有些气喘,直起身坐在箱子上顺气,正看见许久不露面的王爷夫人正背着包袱脚下生风的往外走,她的随身侍女小水瓶正在后面努力提着一只脚的鞋用另只脚蹦哒哒的跟着,一看就是被临时叫起来的。
我看了眼门外,夏末初秋的太阳,又恰逢雨后,正晒得热烈又毒辣。我站起身,刚想叫住阿娘,还未来得及出口,阿娘已经“玉袖”一挥,把包袱扔给刚穿好鞋的小水瓶,迈开步子朝着我走过来。
阿娘走过来的气势令我有些熟悉,小时候,每每我犯了错事,被阿娘抓包的时候,她都是这么个形容。不管是来自此刻阿娘的气场还是童年时期不可磨灭的阴影,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却被木箱挡住,一个不稳,又向后倒去。
阿娘眼疾手快,伸手揪住我的领子,把我拉了回来,眯着眼睛从头到脚把我扫了个遍。被阿娘扫视的时间过得艰难而漫长,我梗着脖子用眼角偷偷的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梨响涣散的目光满满向着我这个方向聚焦,朱槿轻轻发下手中的一对玉如意,从容的靠着摇摇欲坠的箱子将我望着,小水瓶抱着我阿娘的包袱眼睛眨都不眨,至于以秋海棠为首的其他花草,全部都进入了看好戏的备战状态,连一片叶子都不敢动。我在心里默默揣测,即便是琳琅阁最受欢迎的舞姬,大约也没享受过如此目不转睛的注视吧。
当然,在江湖闻名的十花楼里,有谁想错过王爷夫人和红玉郡主一年一度的强弱对峙呢。
阿娘帮我把被揪得变了形的领子整理齐,幽幽地问:“听说你又被赐婚了。”
我忽然觉得喉咙发干,踟躇片刻,决定忽视掉那个“又”字,忍辱负重的低声回答:“是的,可是……”
阿娘接着幽幽问道:“话说,你不会又被退婚吧……”
我哑着嗓子不晓得怎么把这话接下去,拥挤的十花楼里一时鸦雀无声,片刻后沉默被什么声音打断,似是有书本被翻动,呆立在厅里的各位,包括我和阿娘都转过头顺着声音瞧过去。
前厅门口被阳光洒到的一角,白衣青年依着门框,手里翻动的是方才躺在梨响手里的礼品薄子,嘴里喃喃:“嗯,李尚书,他一向看我不太顺眼……果然……这种东西他也拿得出手……唔……老将军太客气了……尉迟校尉……嗯……还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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