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纷争
六月的暑热,并没能阻挡长梧一去北疆靖边的行程。重整边贸的事顺势拖延,好在甘老将军被绊住了,圣德太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牝鸡司晨,便一头扎进后宫的浑水里——据偶尔受召入宫面见皇后的王氏透露,宫中最近不大太平。
因为在蜀州时与皇后的交情,现为一品诰命及平翼侯夫人的大娘子王氏颇得皇后青眼。其实王氏短见近利不假,但也不是那没得一点成算的,至少她还知道如何牺牲自己娱乐大家(主要是对皇后太后),装个傻充个愣。宫里的人什么阿谀奉承没听过,似王氏这般real耿直的反而少见,是以对她印象还不错,时不时皇后办个赏花会呀,品茶会呀,邀请几家重臣夫人或亲贵太太时,便不忘叫上她。
盛紘对皇帝后宫的了解,也多半来源于此。原著对后宫着墨不多,且如今许多人或事都不一样了,多听多看总没坏处。
据知情人王氏透露,近来皇上时常宿在皇后宫中,再就是那位宠冠六宫的容妃娘娘处,其他地方几乎就没光临过。宫妃们不敢嫉妒皇后——谁让人家是大老婆呢,于是便同心协力对付容妃。今天挤兑你两句,明天给你找点儿小麻烦,容妃偶尔哭诉,皇上也不大管,只是加倍补偿她金玉绸段之类。
赏赐也不赏赐到紧要的地方,不知算恩典呢,还是惩罚呢?彼时王氏是这样嘀咕的,她没办法理解后宫里的弯弯绕绕,也不愿意浪费脑筋去思索,只当是闲事,夫妻夜话时说与盛紘听。
盛紘倒是看得明白,不过懒得与她解释罢了,也是怕她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王氏还告诉他,她听一个小宫女随口念叨,说颐宁宫的宫女比皇上皇后的加起来还要多,个个儿花枝招展的也不知给谁看。颐宁宫便是圣德太后的寝宫,她在宫中多年,人手多也不奇怪。不过说到花枝招展……怕就是和华兰的婆婆操着同一份儿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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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勤伯夫人好歹还是袁文绍的亲妈,圣德太后充其量是个姨娘。她安的什么心,盛紘用膝盖都能想出来。想来是打量着哪一日皇上过去请安,便叫这些宫女出来侍奉着,皇上能看上最好,看不上就当宫女送过去伺候伺候茶水,伺候着伺候着说不定就伺候到龙床上了。
而据盛紘两世的经验,像皇上这样在穷乡僻壤待久了的人,多半对美色的抵抗力很低,从容妃身上便可见一斑——如果那一日,他没对皇上说过那番话,说不准这会儿皇上都把容妃奉为此生挚爱了。
可他毕竟说了,而根据容妃的处境而言,皇上显然也听进去了。为了防止别人嚼舌根说他宠妾灭妻,他在设计容妃之余,还不忘优待了自己的糟糠之妻。
于是,在如此高密度的宠幸下,如果还没有喜事传出来,盛紘都要怀疑是皇帝有什么隐疾了。果不其然,就在八月金桂飘香的时节,宫里的喜悦传进了京城勋贵人家的宅邸:皇后与容妃双双怀孕了。
与此喜讯同时展开的是朝堂永不休止的论战——或者说,自从长梧去了北疆,不同党派之间的论战日益严峻了。皇帝的政治敏感度才培养了三年,显然不及昔日浸淫朝堂多年的三王四王,朝堂之险恶,让盛紘不得不时刻提高戒备心,免得皇帝开心过了头就一头栽进大坑里。
譬如皇帝要给先帝仁宗上谥号,里面到底要不要加个“文”字?眼看着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礼部侍郎头都磕破了,满嘴的之乎者也,引经据典,从先帝拖拖拉拉十多年不肯立储,到晚年宠幸小荣妃,顺带提一下申辰之乱的遇难者名单,掬一把眼泪汪汪,明里暗里说加了“文”字不妥。
另一边呢,内阁周大人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先帝将皇上从不毛之地拉上来,其用心之深远,苦心栽培,临死都不忘给皇上攒人脉,皇上怎么能对先帝不孝?
从天亮到天黑,眼看着皇上的脸都绿了,盛紘也算看够了戏,施施然出列,先拜了拜皇帝,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同僚,温声道:“苏大人,方才您是想说,申辰之乱是先帝之过?”
礼部侍郎差点被口水呛死:我不是我不想我没有!老头子竖起两指,指着盛紘高声道:“盛尚书怎可凭空污人清白?申辰之乱是四王与小荣妃悖逆勾结,老臣断无归咎先帝之意,然先头若是……”
“若是先帝早早立储,便无碍了?”盛紘打断他的话,慢条斯理道:“可是苏大人在朝堂也有二十年了吧?这二十年间,先帝犹豫不决也就罢了,为何当时苏大人不劝谏先帝?也不知苏大人当时看好了哪位王爷,不拘是谁,苏大人这般忠心耿耿,若是也如今日这般死谏,说不得也不会有昔日之祸。既然苏大人也说不是先帝之过,那便是说当时的满朝文武为臣无能了?”
什么叫诡辩?《史记·五宗世家》有云:“彭祖为人巧佞卑谄,足恭而心刻深。好法律,持诡辩以中人。”今日看似是党派不和之争,实则是矛头直指天子。文官们善于以诡辩混淆视听,逼迫皇上妥协,盛紘深知,一旦输了第一场,后面便只有让步的份儿。
如何应对诡辩?如沈国舅顾廷烨这般的武将大约想不明白,如内阁姚阁老那般的斯文人是不屑于伤了颜面,可盛紘不同。他看得明白,皇帝一派的人只会拥护他,而其他派系的人,一时伤了和气也不要紧,因为往后终有一日,他们要么加入帝党,要么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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