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宝儿从地上爬起来，使劲地拍掉身上的灰土。他的眼角有一块明显的乌青，鼻子流着血，手上好像也有擦伤，上衣的口袋也撕坏了。我回头冲着那帮子货喊到：“都别看了，回去吧！先回祭旗坡吧！”

　　兽医推着大伙儿，弟兄们面面相觑，沉默地叹着气，都知道此刻我心里正难受着，也不敢来烦我，乖乖地掉头离开。

　　我又望向宝儿，他已捡起了皮球，用手绢擦干净脸上的鼻血，带着黑虎，走到了院门口。

　　（三）

　　我轻轻地跟在宝儿的身后，进了院门，就听到茉莉的说话声，她正在房间里接待一对前来做衣服的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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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宝儿悄悄地掩进房里，跟他娘打了一声招呼就溜进了里屋。我不放心地跟了进去。茉莉正在外间忙着她的生意，没有留心到宝儿有什么异样。宝儿来到了里屋，忙脱下身上的外套，然后去书桌的某一个抽屉里找出了针线。只见他熟练地穿好了一根针，然后开始小心地缝着被撕坏的口袋。我知道宝儿三岁以后，就会帮他娘穿针了，这大半年没见，他居然已学会自己补衣服了？

　　过了一会儿，我看着他穿起了补好的外套，又去镜子前照了一照自己的脸。然后，坐到书桌前，开始磨墨，找出了描红的簿子，开始写起了毛笔字。

　　茉莉送走了她的顾客，到里屋一看，见宝儿在乖乖地写字，也就没说什么，又去忙她的活了。

　　直到晚饭桌上，茉莉看到宝儿眼角的乌青，猜到点什么，但她忍住没问。等吃完了饭，她收好了碗，再把宝儿叫到了身边。

　　“宝儿，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和小朋友打架了？”茉莉搂着她，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轻声问道。

　　宝儿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和他们打架吗？他们要是骂你，你就忍着一点，不要轻易动手啊！你知不知到，你这一打架，娘会有多担心？？”茉莉轻轻地责备着他。

　　“娘，我是不想打的，是他们不讲理，抢我的球，还骂我是没爹的娃。他们骂了我的爹娘，我怎么能忍呢？我也没有吃亏，我把皮球抢了回来，还教训了那两个坏小子，就是衣服上的口袋撕破了。不过，我自己已经补好了，你看喏，不用娘担心的。”宝儿很懂事地回答着。

　　“娘，我爹为什么还不回来？你说他出远门去了，可他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来看我？我都快五岁了，还没有见过他呢！如果我爹回来了，我一定听他的话，我会好好地写字、读书，做他要我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爹，都有爹爹护着、陪着玩，而我爹就不回来看我？难道他不喜欢我吗？是因为我不够乖吗？”宝儿说着，抬起头看着茉莉，眼光中透着无限的委屈和迷惑。

　　“乖宝儿，这不是你的错，是因为……”茉莉搂着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也许是思念被压抑得太久，泪水夺眶而出后，她再也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宝儿从未看到过他的娘是如此的伤心，一副做错了事的神情愣在那里。而茉莉只是紧紧地搂住他，抱紧他，一任泪水带走无尽的哀愁。

　　我仿佛又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往事重演了。从不缺少欺负的童年，对失去父亲的疑问，对忧伤的母亲的无奈和无助，一幕一幕在我脑海中浮现。现在，这一切又要在宝儿的人生里轮回。

　　第39章

　　（一）

　　夜已深，宝儿已经入睡。茉莉在灯下拿着宝儿的外衣细细地看着，不由地笑了一声。她把宝儿自己用粗针大线补过的地方小心地拆掉，在破了的地方又衬了一块布，然后用细密的针线仔仔细细地缝好。做完了这一切，她揉了揉哭肿的眼睛，终于去睡了。

　　我一个人在小院里徘徊了良久。我跟茉莉只能在梦中交流，跟宝儿我甚至都没有尝试着去入梦，宝儿现在已经四岁半了，我还从未与他面对面说过话。想到这里，我这个做爹的好像是太失职了。宝儿的养育责任，是茉莉一个人在承担，这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现在，对宝儿的教育，我应该多花些心思，也要为她们娘俩考虑得更长远些。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些心事，一边轻轻地唤着茉莉。看着她犹带泪痕的脸，我只觉得万分歉疚，只想好好地安慰她，一定要让她露出笑容。

　　“茉莉，我回来了，快醒醒啊！”我呼唤着她，向她绽放出我那招牌式的笑容。

　　她站了起来，看着我，愣了两秒钟，然后背转身去，决定不睬我。

　　我知道她生气了，这次出门的时间太久，大大地超出了她的预期。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怨，在她心头交织。

　　我从身后抱住她，把头靠在她肩上，腻歪地对着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好茉莉，别生气了。我知道这次让你担心了，我这不是一回来马上就来看你了吗？快跟我说说，家里一切都好吗？你的生意还忙得过来吗？家里的开销还够不够用？宝儿已学会多少字了？他有没有问起过他的爹？”我问了她一长串的问题，软语温存地哄着她，同时顽皮地向她耳边吹着气。

　　茉莉转过身来，紧紧地抱着我，用她温柔的唇回应着我，没有言语，只有让我心醉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