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他上次预测不到他和母亲分享同一张床，听她用久违的腔调念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一个平静、平常的午后，和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未来再也没有的午后一模一样。

　　再比如他这次预测不到他会和Griffith一起坐在他家书房的小沙发上。

　　Griffith倚靠着沙发扶手，正在看书。他穿着条纹衬衫，没打领带，露出脆弱的脖颈和锁骨，肢体语言是Reid从未见过的放松。

　　Reid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

　　书房很乱，他没有收拾房间的习惯，书都是随手拿随手扔，反正最后他都可以找到。这使得Griffith能坐的空间十分狭小——他手边堆了一摞摇摇欲坠的书，Griffith不得不用手轻轻扶住，以防误伤自己。

　　“Reid？”

　　“啊，什么？”

　　Griffith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露出Reid熟悉的、黑色的眼睛。

　　“你找到书了吗？”

　　“呃……当然，找到了。”Reid举起手里的书。

　　“那就好。”Griffith合上书站起来，“来吧，我帮你收拾收拾书房。”

　　Reid的脑筋差点转不过来：“你……什么？”

　　“收拾书房，这里太乱了。你一点也不觉得吗？你还在这里睡觉？”Griffith用嫌弃的口吻说。

　　“哦……”Reid环顾一圈，惭愧道，“确实很乱，不过你……”

　　“来吧，你先把地上的书捡起来。”

　　Reid闭嘴，乖乖蹲下去把地上的书搬起来。

　　Griffith正在尝试把书推进书架顶层。事实上，他不是这项工作的最佳人选，毕竟有个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收拾《时间简史》和《梦的解析》。

　　Reid拿着《追忆似水年华》想问Griffith放哪里，却在抬头的瞬间把句子嚼碎咽了回去。

　　Griffith瘦弱的腰线从衬衫下摆露出来，让Reid面红耳赤地别开视线。

　　“真奇怪。”他机械般的大脑卡壳了一下，“我为什么要脸红？”

　　Griffith还在和不听话的书搏斗——Reid的书都很重，不是那么容易放上去的。

　　Reid放下书，站到Griffith身边。

　　那本书终于放了上去，Griffith松了口气，抬头对Reid说：“我放弃了，我们换个角色，你来弄书柜，我去收地上……嘿！”

　　Reid用手圈住Griffith的腰，把脑袋轻轻搁在他肩膀上。

　　“你为什么在这里？”

　　Griffith听起来很不解：“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Reid闷闷道，“我知道这是幻觉，我被Tobias Hankle绑架了，这是他注射毒品后的幻觉——迷幻剂，我想。”

　　Griffith沉默了一会儿：“没错。”

　　但是他没有回答Reid的问题，反而捧起他棱角分明的脸，温柔地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你可以做任何事。”

　　Reid的心脏狠狠一抽。

　　“梦是一种精神活动，其动机常常是一个寻求满足的愿望。”

　　“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Reid拉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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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见到我，因为你想见到我。”Griffith笑了。Reid这才发现他亚裔朋友的眼睛不是纯正的黑，而是深沉的棕色。只是绝大多数时间光线照不进去，看起来很黑而已。

　　“Tobias让你逃离，最终逃到这里，因为你想……你为什么想见我？”

　　Griffith拉着Morgan进了Garcia的领土。他们两个都一脸激动，Morgan却摸不着头脑：“你们干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联系我们的录像，你看，”Griffith指着失真的画面，“他说‘像一个偷猎者’的时候。”

　　Garcia放大了Reid的头部，调节了清晰度，又重新放慢，Morgan注意到Reid的脑袋稍微偏了偏，似乎在看镜头。

　　“他知道我们在看。”Griffith说，“这是讯息。”

　　“所以？”

　　“所以，我查了一下最近几天的偷猎记录，”Garcia的语气听上去恢复了惯有的骄傲，“这里，Marshall教区有农夫报告有两头羊被宰杀。”

　　“而Tobias的日记完全没有提到Marshall。作为一个教区，Tobias不可能完全不提及，他可能故意隐瞒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父亲注意到Marshall。”Garcia调出登录界面，这回输入的密码是伊甸园。

　　“我不得不说Tobias Hankle是个天才，当然仅限电脑方面。你知道，一个系统两套密码已经很厉害了，他竟然做了三套！而且第三套是在第一套登录的前提下才能使用。”Garcia这回打开的界面格外简单，只有几个标注日期的文件夹。

　　Griffith说：“虽然他没有写下来，因为日记是不安全的。Tobias没有隐私，他父亲随时可以翻看日记，但是Marshall在他的电脑里无处不在。”

　　“决定去向的人不是Charles而是Tobias。”Morgan说，“Charles选择战斗，只有Tobias会选择逃避。”

　　“没错，我想这就是Reid会在的地方。”Griffith坚定地说，“我们给Hotch打个电话吧。”

　　第53章

　　人生惟一的不幸就是自己的无能。 ——王小波

　　“你醒了。”

　　Reid的意识还停留在方才那个温馨而古怪的梦，这让他表现出一点不合时宜的恍惚，Hankle的眉毛立刻拧成一团。

　　拜他不成器的儿子所赐，Hankle熟悉这种恍惚，并且深恶痛绝。他恼火地拉起Reid的袖子，果不其然看见了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