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傲天诚恳地说:“还想打扰阁下几日,想必阁下也不会介意?”
黑衣汉子抬起头来扫了男子一眼,复又低下头去,落下了一颗白子。
“呀,你这是心里不高兴?不然怎么下手这么狠,吃了我一大片。”
……
步惊云无可选择,也只好留下养伤。
他已经明白黑衣汉子才是此间主人,然而汉子似乎并不大在意步惊云,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但步惊云也感觉得到这黑衣汉子对自己并无恶意,他只是也不喜欢与他人交流罢了。而那紫衣男人与这主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奇怪,似乎是朋友,却也不像。两人常常对弈喝酒,却一整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还有那白衣小孩,是黑衣汉子的徒弟,他总是称呼紫衣男人为“喂”、“那个人”、“你这人”之类的,也无半点尊敬之意,然而紫衣男子也不恼,总是微微笑着叫他“小剑晨”,然后白衣小孩就会跳起来大声让他把“小”字去掉。
步惊云其实并不想寄人篱下,可惜天地虽大,一个怀伤的孤雏却苦无立锥之地。
寄人篱下总有诸般不便,就如这个小居,也不是全部地方皆可进入,剑晨曾对步惊云提及,他师父绝不许任何人进入屋后的一间石室,因为那里放着一些重要的东西!据步惊云观察,那个紫衣男人似乎也没有进去过那间石室。
剑晨的性格似是十分活泼,不过他对其师颇为敬畏,故此甚少和他说话。而那个紫衣男人,剑晨每次和他说话都像是在吵架。步惊云有一种感觉,剑晨似乎是不满男人“抢走”了他师父对他的关注力。
步惊云出现后,剑晨总爱找其聊天。纵然步惊云从没张口答他,他似乎仍是乐此不疲,一聊便可聊上半天。
从剑晨自述听来,步惊云才知道“剑晨”一名并非其真正名字,而是他的师父为其所取,原来黑衣汉子在纳其为徒之初,希望此子的剑道修为他日能像旭日初升的晨曦一般,柔而不弱,光而不烈,故为他取名“剑晨”云云。
他师徒俩虽是用剑,但步惊云自入住以来,从没见过那黑衣汉子传授剑晨剑法。
剑晨平日大都在喂饲雏鸡,打扫小居,而那黑衣汉子则是整日与紫衣男子喝酒下棋。
然而有一天,步惊云听见黑衣汉子拉胡琴。胡琴之音本已萧索苍凉,可是一经其手,琴音益显萧索,更添苍凉,宛如倾诉着拉琴者无数显赫的往事,无尽惨痛的回忆。简直令人痛不欲生。
那紫衣男子似乎也沉浸在了琴音里,眼神深邃,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
那黑衣汉子心中竟有如此深的无奈苍凉?瞧他那渐白的双鬓,和那深邃的眼神,他的一切悲欢离合已经过去,他仿佛早已不应生于世上。
他本应是一个已死的人!
一个无姓无名的死人!
就在步惊云住下来的第三晚,他终于发现了这三个人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晚,他本来早已就寝,可是睡至子时,却忽然听到一阵异声。
异声来自屋外,他急忙悄悄推门,透过狭隘的门缝中看出去,竟发现那黑衣汉子正在园中教导剑晨学剑。
而紫衣男人则依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色下,剑晨正手握木剑练得大汗淋漓,看来甚为辛苦。黑衣汉子则坐在一张竹椅上,默默望着徒儿练剑,并不作声。步惊云发现剑晨的身形虽见生硬,但舞动着的剑法却是精妙非常,每一剑皆蕴藏无尽变化和后着,实是深不可测。比之霍家剑法,不知还要高上多少倍。倘若剑晨能将剑式神髓尽数发挥,威力自是无穷。
可惜步惊云仅见剑式,未闻剑诀,故此纵然能强记这些招式,也是徒然。
就在此时,剑晨手中木剑舞至半途,斗地剑影交织,半空中霎时闪现无数纵横交错的剑光,凌厉无匹,好霸道的一剑!
步惊云精神为之一振,忖道:“世间竟有如此好的剑法?”
剑势本在逐渐增强,可惜顷刻间突告转弱,剑光亦随弱势冉冉消失。只见剑晨跪在地上不住喘息,黑衣汉子问道:“晨儿,你忘了‘悲痛莫名’的剑诀了吗?”
步惊云眼神一亮,原来此招名为悲痛莫名!
剑晨面露愧色,摇了摇头,又往紫衣男子那边扫了一眼,见男子神情似笑非笑,剑晨顿时气急,举着木剑就向男子刺了过去——
那男子依旧悠闲地坐着,只是轻轻伸出两只手指,稳稳地捏住了剑尖。
剑晨咬紧牙关,似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努力想使剑继续前进,然而无论他怎样用力,木剑都丝毫不得寸进,紫衣男子依旧似笑非笑,轻轻松松,似乎一点儿力气也没使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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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晨“哼”了一声,狠狠地甩开了木剑,转向黑衣汉子,委屈地说:“师父师父,这个大坏蛋欺负剑晨!”
黑衣汉子只是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什么也没说。
剑晨委屈极了,声音都带了哭腔,“别人欺负剑晨,师父也不帮剑晨,师父是不是不喜欢剑晨了?”
紫衣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小剑晨还总是让我把‘小’字去掉,一有委屈就知道向师父告状,还不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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