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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接上头,木耳道明来意,带我去见邺城掌事的。
木耳随阮籍徐行前往暮落的邺城分堂,全然没察觉曹丕就跟在他们身后。
暮落所收俱是不为庙堂抬举的民间幻术师,规模大范围广,资金却算不得十分富裕。便是邺城这等大城里的分堂,也不过是个三两间平房加个小庭院的中等宅子,连曹丕家宅子的一半都比不上。
分堂门口有人把守,阮籍算是堂里的一个小管事,刷脸带着木耳畅通无阻。
曹丕进不得去,心一横等郭先生走远也走近堂前,学着木耳的节奏吟诵诗歌。
谁知他才刚念完一句“莫恃朝荣好”,门口那两人轰然倒下。
曹丕不明就里,进堂后躲在屋子的犄角旮沓里,要看郭先生来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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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的堂主嵇康跟阮籍是好朋友,打从上回江东之行归来,就听老友滔滔不绝讲述老尊主有多么厉害。初听觉神,再听不信,反复听就生出厌烦之心,想与这位老尊主切磋一番。
文人不明说打架,只说尊主远道而来,愿抚琴一曲以示慰劳。
木耳本就主修音系幻术,听他第一个节奏,就知道来者不善。
嵇康的琴声淡而雅,节奏轻缓,音调低沉,如清风掠过断竹的截面,引得竹筒的口子发出声声呜咽,这呜咽不悲不喜,超然人世,无有七情。也因其太过超然,听得久了,便叫人精神颓靡,斗志全失,像吸食大/麻一般。
木耳觉得自己的精神壁垒增强了不止一倍,他不用凝神抵抗,嵇康的琴声也攻不破。
倒是在旁的阮籍脸色铁青,堵住耳朵不止,还得满头大汗地咬着牙抵抗。
嵇康也弹得满身是汗,他见木耳浑然不动,手上用力,心里用力,愣是一点没动摇得了尊主。
木耳优哉游哉地倚着墙侧躺,把嵇康的琴声当成免费音乐会。
破房子木墙的隔音效果不好,木耳听到墙外有人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声音表明他极其难受。
这个声音好像曹丕小朋友。
他好像不会幻术,经不起这声音的折腾。
木耳赶紧捏个口哨吹出。
他没想到自己的口哨那么厉害,就轻轻一吹,嵇康七弦俱断,断弦弹起,将他修长的手指和光洁的脸蛋划出好几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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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吓得赶紧跪下大叫:“尊主宽恕,尊主宽恕。”
木耳没空搭理他们,快步出门绕到屋后,曹丕果然藏在拐角,他抱着身子,全身发抖,乌青的嘴唇表明他受到幻术的严重打击。
考试要求不能对曹丕使用幻术,当然也包括解幻的幻术。
木耳只能扶着他的胳膊,安慰他不要害怕。
曹丕冷不防地搂紧木耳的腰,好似掉水里要溺死的人抱住一根木头。
木耳抚着他的背,问他看到什么。
曹丕不敢说,不想说。
他看到郭宾、胖子随他回许都,立马被父亲的属下抓住,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大喊住手,谁也不听他的话,他谁也救不了。
他看到父亲坐在宝座之上,他跪在堂前苦苦哀求,父亲不理不闻,一声令下,他的朋友们被推出屋外,身首异处。
他看到自己孤身一人离开许都,城外大地苍茫,不见边际,他无处可去,无人可依,远房有株枯木老树,上边垂下个粗麻绳套成的绞首结。
树会说话,沙子会说话,连天上的云和地上的碎石都会说话,它们的声音就是郭宾和胖子的声音,它们责备他,咒骂他,唤他速来相见。
曹丕怔着神朝绞架走去。
要不是木耳及时止住琴声,恐怕他已吊死在上头。
木耳忙唤阮籍搞些热水,打湿毛巾敷在曹丕脖颈的动脉上,此处联通大脑神经,于幻象生成最是要紧。再灌他一肚子糙米热汤,呛得他咳嗽作呕,才好歹让他回过些魂。
曹丕脸色好转,仍不肯松手,继续黏着郭先生。
木耳想不明白,嵇康琴音不算厉害,就是常人听见也不至于这般要命。曹丕怎地会精神壁垒弱得不堪一击?
曹丕看着严重,恢复起来也快,一炷香的功夫,他已能呼吸如常,纵然身上还起些鸡皮疙瘩,已经不碍什么事了。
他还舍不得离开郭先生的怀抱。
那里令人心安。
木耳转念想想不对,曹丕怎么无缘无故出现在暮落,还躲在屋后边偷听。
这小子竟然跟踪他!
木耳极其不爽。一心帮人还被猜忌,这种主公最令人生厌。
他看曹丕好得差不多,把他推到一边,手指指门外,出去,大人说话小孩不要偷听。
曹丕灰溜溜地在两个暮落众的监视下被带到庭院最远处罚站。
木耳从屋子里看着他罚站,确信这个距离曹丕听不见,才跟嵇康阮籍交待正事。
嵇康面露难色:“尊主有命,吾等不得擅自涉足朝事军事。”
阮籍猛拍嵇康的脑袋:“这是老尊主,便是尊主过来也得听话。”
嵇康摸着头,左右为难,老尊主毕竟不是尊主了嘛。
阮籍提议修书一封,请尊主裁决。
木耳立马打住。贾诩怎么说也是曹操的属下,把曹丕的行踪泄露给他,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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