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翠]思无邪 作者:狐狸愛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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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山行一顿,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今日再不弹,岂不是等你时时挤兑我。」
苍见他拿出天一剑弦,指尖熟练地在上头拨拨弄弄,又阻道:「且慢。」
翠山行道:「怎么?」
苍笑道:「高山流水,知音难寻,这本是筝曲,可有试过双人合奏?」
翠山行一愣,还来不及反应,苍就拎起他的天一剑弦,拉着人走回玄苍阁。
穿过正厅与书房,里面还有几间小房,翠山行从来没有进去过,一来他对自然美景比楼阁屋舍还有兴趣,就是散步也不会往这儿来,二来这毕竟是苍的居所,总不好意思随便乱闯。
苍轻车熟路地推开其中一扇门,对翠山行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房里收拾得还算整洁,摆设简单素雅,只有一张干净的大床、一套桌椅,和一面大型书柜,苍走到墙边,在书柜侧面一推,那木柜吱嘎一声,向左方移动了数吋,露出背后的暗格来。
苍将藏匿于墙内的长型玄色锦袋取出,撢了撢桌面,轻轻把古琴放上去,微笑道:「此琴名为怒沧,少时我与你一样,指尖总离不了琴,不过,自无双走后,就没有弹过了。」
翠山行在另一张椅上缓缓落坐,「十多年已过,你可还记得指法?」
苍挑眉笑道:「奏了便知。」
怒沧琴典雅别致,白桦色琴面系着五条弦,道者的长指抚上琴弦,铮铮地拨了两声,虽然许久未见天日,但那音却还是准的,他也不待翠山行准备,直接下了第一个音,右手跨了三个八度抓套同度按弦,滚拂跳跃,移指换音,淡雅旋律瞬间流泄于整间房里,高山庄严清冷,虚微飘邈;溪水淙淙流淌,清越澄澈,古琴声调浑厚,感染力极强,空指弹奏使得音色加倍纯粹,壮阔美景立时展开眼前。
翠山行听着怒沧琴音渲染回荡,不由得想到了挂在书房里那几幅雄伟大气的山川水墨,他抱起琵琶,春葱细捻拨龙香,在苍转入第二段时,一个颤音滑了进去。
古琴倚音滑弦,绵长饱满,前半段描述山河之色,或群峦迭嶂,连绵起伏;或奇峰林立,直入云端;或苍松翠柏,古木参天,苍垂着头,神色专注,指尖在琴弦间滑 动,纵使十多年未曾弹琴,却彷佛时时刻刻于梦中温习般熟练,只要一碰到琴弦,便自然而然地能奏出美妙乐曲。
翠山行于王公贵族府中见过不少资深的古琴乐师,却无一人有苍那样的技巧,他揉弦颤弦的本领着实高明,手腕转动均匀,花指衔接灵巧,前后一气呵成,节奏分明,不仅如此,苍还会配合翠山行的琴声调整强弱,就如同两人于桃花落处弹琴舞剑那次一般,无须开口,也无须眼神交会,自然而然便知对方心中所想。
乐曲转入中段,渐渐引入流水意象,琵琶琴音和畅,柔顺细腻,搭配古琴清晰刮奏,猛滚慢拂,使人身临其境,或瀑挂前川,飞流直下;或涓涓细水,小桥人家;或湖光粼粼,清可映月,翠山行心绪为之牵动,忽地想起前几日夜里,在桃花落处的水畔,衬着波光月色,那人轻轻柔柔的吻,抬头往苍的方向一望,道者似有所感,亦举目望来,两人眸光一触,又各自回到琴上,唇角多了一抹微笑。
曲至末段,低音抓弦与高音刮奏错杂,高山流水开始归一,琴者心有灵犀,一走山,一踏水,山水融合,形成了另一种美妙的和谐,最后苍两指轻扣两弦,奏出一串清雅的泛音,为这首乐曲画下了完美的句点。
房内陡然收归宁静,只闻彼此轻缓的呼吸声,苍收手一笑,「如何?」
翠山行坦然道:「我活至今日,方知有人能将此曲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苍笑道:「多谢夸赞。」
翠山行道:「六弦其余人可有听过你弹琴?」
苍道:「他们知道我懂琴,却未听我弹奏过,你是十多年来第一位。」
翠山行道:「待我离开后,你弹给赤云染听,她定会喜欢。」
苍笑道:「别说的好像不会回来似的,云染喜欢琵琶,她还是盼着你多些。」
翠山行低声道:「我尽量提早赶回,但这事也说不得准。」
苍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
翠山行走到他身旁,在那琴上摸了几把,「我曾在皇宫里见过传说中的『九霄环佩』,听黄商子说,他本也想寻那把名琴,现下看来,这怒沧琴与它相较,毫不逊色。」
苍道:「哦?原来你见过『九霄环佩』。」他淡淡一笑,「那琴本是我要送给无双的,但他用不称手,就一直摆在房里,我离宫时也未顺手带走,没想到如今还放在原位。」
翠山行道:「皇子故居虽然冷清,但依旧整齐清洁,想是皇帝有派人定期打扫。」
苍摇头道:「当时那人劝我不动,已是恚怒恼恨,后来我逃出天牢,彻底消失,更让他怀恨于心,甚至迁怒他人,下诏降罪男风,殃及无辜百姓,故居整洁想必与那人无关,应是莲华或善法的主意。」
翠山行见他提起皇帝,神色又转冷淡,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淡淡一笑,「没想到六弦之首也有被认为性格顽劣,屡劝不听的时候。」
苍挑起俊眉,反手将他的手握入掌中,久违的软凉触感碰起来仍是十分舒服,下意识便不愿松手了,微笑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小翠,你碰了我的手,这样我说的话,你岂不是又不肯信了。」
方才翠山行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安慰安慰苍,听他这么一说,垂头一望,心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快放开,老牵着做甚?「……你想说什么?」
苍偏着头笑道:「想说什么?嗯,想抱抱小翠。」
他说得淡定坦然,翠山行脸上登时飞红,暗忖自己大概又思绪乱飞,影响到苍了,忙起身道:「这儿空气不太好,我们还是回书房去罢!」
苍也跟着站起来,却没有转身朝外走,反而一个踏步上前,伸出手,挑落了那人发髻。
翠山行毫无防备,让他一击得逞,一头如瀑青丝顺肩披落,月色下更衬得容色俊丽,气质翩然。
苍拾起几缕发衔在指尖,低声道:「小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翠山行蹙眉道:「我怎猜得到。」
苍的手勾着青丝绕了几绕,姆指在他颊畔一抹,低笑道:「试试。」
翠山行哪能知道对方所想,不得已只好胡乱猜道:「你在想方才那首曲子。」
苍笑道:「那首《高山流水》音韵优美,前半段白描山谷,粗犷雄伟,气势磅礡;后半段写意流水,细致柔顺,委婉空灵,确实值得细细品味,不过,我现下在意的不是琴,不是曲,而是弹琴的人。」
话语方落,道者忽地伸出右手,勾住翠山行的颈子拉过来,低头堵住了他的唇瓣。
细碎发梢拂在颊边,彷佛在心上搔着痒,那人薄软的唇先是一颤,随后又平静下来。
唇舌相接,难舍难分,无暇顾及是谁先动的情,空气彷佛都化成了水,翠山行心跳极快,趁着空隙,低低唤了声苍,也不知自己到底期盼着什么,手搭在对方肩上,没有拥抱也没有推拒,只是紧紧掐着。
那人五指抓得太紧,苍觉得肩膀彷佛坐了只鹰,忍不住逸出一声带笑的轻叹,再次印下一吻后,这才松开他,翠山行喘了几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心潮正自难平,一时忘了该向苍讨回簪子,苍似乎也挺享受那不自觉流露的害羞神情,抬手轻轻撩拨翠山行四散的发丝,像是拨弄那把古琴上的细弦,温柔而细腻。
想要这个人的念头无庸置疑,但尚未把情况与小翠说明清楚,难免容易引发误会,再者今夜诸事纷扰,答应素还真的援兵须得提早部署,不能因己之私耽误了时辰。
苍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一想至此,绮念慢慢褪去,本心逐渐清明,把簪子放回翠山行掌中,「时候不早了,你明日清晨便要出发,早点休息吧!我送你回柳月阁。」
方才酝酿出来的旖旎瞬间消去,翠山行愣了愣,很快恢复过来,「我可以自己回去。」
苍微笑道:「没关系,今日过后,不知何时方能相见,想与你多待一些时间。」
他未将怒沧琴藏回墙中暗格,而是背上了肩,跟着翠山行一同走回去。
翠山行洗漱一番后,掀开棉被正要躺上床,抬头望见窗外满月,心念忽动,问道:「今日是十五?」
苍道:「是。」
翠山行撑起身,「明早你不必送我。」
苍道:「怎地忽然这么说?」
翠山行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动,认真道:「素还真说今晚长生殿会发起攻势,一朝天荒不老城而去,二往法门明法殿进发,两方皆是重兵,需要玄宗援手,你既有事要忙,就赶紧去罢,不必管我了。」
苍怔了怔,微笑道:「原来你还记得素还真所言。」
翠山行道:「我这一路去寻师父,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快去帮忙素还真。」
苍苦笑道:「现下可是在赶我走了?」
翠山行缩进棉被里,低声道:「……总之,你自己小心,别受伤了。」
苍微笑道:「嗯,与你约定在此相见,无论如何也要平安归来。」
他坐在床边,待翠山行安然睡下后,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九方墀早已等在一边,见状迎上前来,垂首道:「弦首。」
苍向外走了几步,低声道:「通知你五师哥取剑备琴,长生殿预备于子时三刻发动夜袭,一往天荒古道,二攻明法殿,天荒山交我,你与黄商子前往法门援助,殷末箫正在闭关,人手可能不足,但长生殿意在夺取神泉,彝灿天应会将主要兵力放在不老城,你俩守住法门,待我们将主军击退,那边便会同时撤离。」
九方墀慎重道:「是。」
苍又道:「收到信号之前,尽量支撑,若真的抵挡不住,也不必勉强。」
九方墀道:「我明白了,那翠先生呢?」
苍回头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他明日就会离开天波浩渺。」
九方墀愣道:「弦首要让他走?」
苍道:「小翠想去见师父,也不是我让与不让能决定的。」
九方墀一默,「……他真会回来?」
苍微笑道:「若不回来,我难道不能去寻么?」
九方墀道:「我看过他的琵琶了。」
苍笑道:「哦?为何忽然向他借琴来观?」
九方墀道:「想知道弦首究竟为了何人托我。」
苍笑道:「你的手艺精湛,他似乎尚未察觉异样。」
九方墀道:「弦首不打算告诉他?」
苍笑得有些莫测高深,「时机未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本子封面超美的,但我传不上来Q^Q
无意外希望本周送印,内页插图四张:)
但老实讲我不知道你们那边要如何汇款到台湾,所以如果能找到办法汇款的话再订吧,反正内容差距不大,只多个番外而已^^
☆、參拾柒
翠山行醒来时,灵湘正在旁边打水拧毛巾,一见他起身便迎上前去,一问之下,发现苍和黄九三人的确昨夜就离开了天波浩渺,翠山行虽知六弦武功高强,但想到未来情况,心里也不免有些担忧,听素还真所言,那长生殿的杀手哭麻衣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戤戮狂狶、八方横野凶狠暴虐,残酷好杀;问天敌、贾子方自信狂傲,心计深沉,再加上野心十足的殿主彝灿天,想来双方必有一番苦战。
事已至此,再想无用,若能及早将师父交托之事完成,或许还能赶去帮忙,翠山行心意已定,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匆匆下山买了匹快马,往萍山而去,他一天只睡三个时辰,只花四天半便到了萍山山脚。
翠山行沿着熟悉的小路拾级而上,踏上云霓环绕的山巅,一人盘腿坐在蒲团上,正闭目休息,翠山行走上前去,发现那人并未蒙面,是名容色秀丽的女子,怔了怔,试探地轻唤道:「师父?」
练峨眉睁开眼,脸上露出一抹恬色,「翠山行,你来了。」
翠山行虽然没有看过练峨眉的容貌,但那双眼睛仍是熟悉的,心下一喜,躬身道:「师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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