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 作者:姬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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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愕次第从桑楚吟、姬洛和姜夏脸上滚过,那一瞬而起的心念各不相同。
桑楚吟乃纯粹震惊,她曾有此论断,如今不过印证了她得来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姬洛则满腹波澜,拜月湾一事后,那枚烛银戒在手,他更加笃定身世于此相关,若人真的在世,则还有当面一辩之机;至于姜夏,该知道的他都知道,姬洛会否因此恢复记忆甚至获知真相,如今心头却没那么在意,反倒是见过石像下的毒蛇后,忍不住想追索旧事。
“所以,你要做两手准备?”姬洛问道。
好的赌徒不会脑门一热压上全部筹码,眼前的人不肯自己出头,想寻他人作刀,不过是狡兔三窟,左右留下退路罢了。果然是在大沙漠里混出来的,这一点惜命,和桑楚吟像,又不全像。
钟别没什么好否认的:“诸位可以这样想,甚至可以因此拒绝与我协力合作,但你们要想清楚,我能给你们长安公府给不了的。”
那个被传教宗捉回天城雪顶的名叫桑姿的男人,高呼错抓,直言有仇,第一面就把他亲姊给卖了个干净,若非如此,钟别也不会冒险,暗中着人去沙州守着。虽没有立时便守到西归的桑楚吟,但却阴差阳错晓得了和长安公府搭上线的姬洛。
“我也很好奇,长安公府找上的人,究竟有多大本事。”钟别引颈一笑,在他心中,推翻原伯兮乃重中之重,他不介意在那批货上,推波助澜一把。
姬洛坦坦荡荡对上他的目光,却不住摇头,实际上他并不介意这人背地里的手段,只要不触及底线,西域毕竟不是一个人的西域,各方势力在此盘根错节,谁都得有点不为人知的本事。
“钟爷还是另谋高才吧。”
钟别沉不住气,显然没想到他会干脆拒绝:“你们难道不想要天池金蟾了吗?你们若是答应,拱手相送又何妨!”
闻言,姬洛有些失望,比起当初在江陵算计自己和屈不换的桑楚吟,这个人着实台面不够,他这么一激,人自己先弱了气势,也难怪蛰伏多年,却依旧只能畏畏缩缩。
有赌术,却不够赌谋。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屈不换那暴脾气影响,桑楚吟一听天池金蟾,坐不住,不是动口便要动手,姬洛赶紧反手将人压住,直言道:“天池金蟾也得有命享,和不知根底的人同舟共济,只怕会死得更快。”
姬洛欣赏着钟别脸上垮塌的表情,一字一句道:“起码,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吧?”
“他不是下七路……”谢叙仓惶脱口,便是桑楚吟亦有不解,姜夏目光当即凌厉起来,一手按剑,一手摸着丝刃。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盘陆博,”油灯里的芯子爆了一下,烛光飘摇,映在姬洛脸上,半是明光,半是阴暗,“若是真正的钟别,有稳赢不输的掷骰子奇技,他就绝不会放心大胆让人选陆博,尤其还不能确定对方深浅,毕竟一盘格五,真真瞧不出甚么。诚然,你的行事风格,确实很有一股子对自个儿赌术深信不疑的傲然,甚至足有高手的风范,但你还不够了解一个真正的赌徒。”
说到这儿,姬洛顿了顿,负手挺立:“那一刻,你没有想赢的心,因为之后的布局,这一盘博戏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当然,我猜的,不过你不是也没否认?”
假钟别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随即击掌,哈哈大笑:“他输过,所以他死了,但他活着的时候,确实从未输过。”那人垂下眼眸,“我的赌术是他所授,他是个顶厉害的赌徒,有足够的野心和魄力,但我却不是,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桑楚吟问道:“他是被原伯兮杀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日更竟然更了两个月……
第318章
假钟别点了点头。
三十年前,极乐墟那位真正的主人为仇家追杀, 一路逃到西域, 靠着一手冠绝天下的赌术, 自此发家。在一次对赌之中,他从一位来自大食的商人手中赢得了一种曼陀罗花,此花带毒,能使人发狂,狂暴之下, 功力则暴涨,但功尽之后,也为命枯之时。
后来花毒被他淬炼出来,用以向那些背赌债的赖子讨债, 赖子还不出钱, 他便以此控制, 按月分发解药,与人起了冲突, 便驱使这些人充当打手, 死了便拖去埋,极其无道,但也因而逐步壮大。
极乐墟的凭空出现, 剥夺了西域其他人的利益,有人向天城递消息,原伯兮自是瞧不起这个中原来的丧家之犬,当即出手打压。
钟别为了保命, 于是主动勾结,献上这种曼陀罗花的种|子,并胡乱提了一计,说是能将成瘾的阿芙蓉与之混合,得到两种功效。
原伯兮那时还很忌惮白华,纳尕一脉被打压后,隐隐有联合反抗的意思,尤其是疏勒复国后,这女人几乎得到了全部支持,再加诸登圣女之位时,与龟兹交好,更不必说还有一个叫蔺光的汉商,在商路上扶植,他确实需要一些办法手段,更需要一只眼睛在西域替他放哨。
过去的势力顽固不化,想要彻底收买掌控并不容易,而新生的势力则刚好,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他何乐而不为。
“钟别以为他这一局赌胜了,贪婪致使他想要谋求更多,甚至在白华圣女势力最盛时,反过来想要威胁原伯兮。可他太小看这位传教宗了,最后和白华圣女一样,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假钟别轻声一叹。
姬洛问:“所以他找上了你?”
“苦心经营的极乐墟,怎么能白白任其荒废,我既深得赌术真传,原伯兮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我顶着钟别的名字,成为了这里名义上的主人,”假钟别苦笑一声,“其实最初,我并不愿任他差遣,甚至一度想自刎了结。”
桑楚吟讪笑一声:“但你怕死。”
假钟别摇了摇头,语气忽地强烈起来:“不,我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我,还会有别人。对原伯兮而言,我是棋盘上最佳的一子,却不是唯一的一子。”他握紧拳头,义正辞严,穿过重重光影,说给过去的自己听:“只有站在这里,才能做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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