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 作者:姬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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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二牛姓子直,扒拉一口白饭,十分看不惯:“一会说谁谁谁是凶手,要打要杀,一会又咬定真凶另有其人,他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小二过来添酒,姬洛忙问:“楼上那个刘老二和祁汉认识吗?”
“这我哪儿知道,也许以前认识也说不定,不然为什么这么忙前忙后。”小二干笑两声,拿汗巾抹了把脸,正要走,被临近的那位少年刀客叫住:“再添一壶茶。”说完,拎壶扬手,朝小二哥的方向扔过去。
“诶,别伤了人!”许是被同伴的动作吓了一跳,那高姑娘拉了一把刀客,低下头柔声说话。姬洛耳力好,远远听着,发现她咬字口音古怪,不像是中原人。
茶壶飞来,小二哥差了点儿距离没够着,壶底朝姬洛脑袋砸去,迟二牛喊了一声:“哎呀,骆济,你发什么傻!”贺管事眼疾手快,要伸剑鞘去拦,姬洛恰好回过神来,偏头躲去,目光辗转时,发现小二已至他身后,将那个茶壶捞在手中。
姬洛盯着地砖,久久未语。
迟二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骆济,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难道是被死尸给吓着了?不然你晚上跟我睡一屋吧。”
“我没事,吃饭。”说完,姬洛端起饭碗,埋头夹菜,不再多事。
不一会,饭菜已齐备,何掌柜从后厨出来,祁汉迎面拦上,把自己刚才的话又讲了一遍。何掌柜本就是根墙头草,忙前忙后不讨好,眼看着有人想息事宁人,他也乐得自在,便出面又打圆,笑容瞬间堆在油腻肉脸上:“好好好,既然误会澄清,那各位也消消气,今儿这酒水饭菜算我的,等雨过天晴把案子移交官府,就没我们什么事儿喽!”
可那少年刀客浑不给面子,把嘴里的鸡骨头一呸,嘲弄道:“那你觉得谁是凶手?不是我们,难道山里还有别的人,还是说你眼下又觉得不是人?”
“别说了,怪吓人的。”田二娘的筷子落了地,小二赶着给她换了双新的。
行走江湖的人都有些脾气,被人冤枉时没人帮腔,息事宁人时候来说嘴的却络绎不绝,这刀客心里不快是正常的。
姬洛吃菜,觉着反正是这几人相互攀咬,与贺、鲁两家干系不大,不必理会。但他万万没想到,鲁沁竟然会借口攀谈,悄悄将这话题岔了开去。只听得他们一来二去的聊——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鄙人姓卫,单名洗。”说着,他扶着身旁的女子,冲鲁沁淡淡一笑,“这是我的……妻子,高念。”高念羞怯一笑,一双秋瞳剪水,只余一人。
鲁沁走过去拉着高念的手,打趣道:“原来不是高姑娘,该叫卫家娘子才是。我见妹妹亲切,不知二位可也是青州人士?”
“呵,也只会见着这些走江湖的亲切。”贺远瞧他们有说有笑,也不知道生哪股子无名火,非要酸上一句,重重扔下碗筷摆出架子,“不吃了,没胃口!”
卫洗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以巧劲将两人分开,只不动声色将高念护在身后。高念不谙世事,一路上少有与人接触,突然多个温柔可人的姐姐与她说话,她自是心生好感,忙按住卫玺的肩头,摇头将他往旁边拂了拂。
既是如此,卫洗也只能随她。
富商祁汉望过来,吃了盏酒,同护卫祁飞毫不避讳地攀谈:“你瞅瞅,男儿护妻,也没有这般小心翼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不知廉耻,和府上护卫私奔。”
“你嘴巴放干净点!”卫洗挑起一颗蚕豆,作飞刃,朝祁汉甩了过去。
祁飞接招,拔刀快斩,一跃砍翻了卫洗身前的酒案。
眼看又要揭瓦拆房,何掌柜心疼不已,一脸肥肉愁得跟缩水的肉干一样,捶胸顿足往干架的两人中间塞:“哎哟哟,别打,别打喂!”
鲁沁护着不会武功的高念,贺管事拦着祁飞,小二扑上前头抱住何掌柜的粗腰,两人一起滚地,砸倒了酒坛。那群木匠要护着他们的年师傅,在乱飞的刀剑里东躲西藏,结果撞翻了晾晒在一旁的鸡毛,顿时满院是白雪飘絮,纷纷扬扬。
院儿里一片混乱,姬洛看不下去,准备偷偷挑个最好下手的,结束这场闹剧,可没想到还有人阴差阳错,抢先了一步。
“刚才那卫小兄弟说的没错,也许真不是人呢……嗝,”年师傅贪杯多吃了两盏酒,又在风里被弟子给拉得东仰西倒,脑子里热力一冲,忽然想起一遭陈年旧事,便拨开架着的五六只手,冲打架的人嚷嚷道,“海岱山的东边就是北海郡,我小时候听过一个传说,说北海王曾在山中修建了一座宫殿,里头供奉着亡魂。”
四下忽然安静。
祁汉先收手,拉着护卫祁飞推到一边,铁青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说话的老人。何掌柜四脚着地趴在地上,小二整个身子压着他的胳膊,他只能吃力地扭头回看。卫玺则在手臂上架着刀,冷眼旁观。高念松开鲁沁的手,用手攀着少年背后的腰带,瑟瑟发抖。
其余人,包括贺管事在内,皆是一脸迷惑,甚而有胆小的木工,哆哆嗦嗦去掩年师傅的嘴:“老师,您可别瞎说,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鬼杀人?”
三五人跟声附和,只有鲁沁龇牙咧嘴,抽了一口冷气,小声接问道:“北海故鸢宫?”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青衣女子的身上。
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贺远怕得要死,但又死要面子,只能尖酸刻薄地咋呼着:“要你多嘴!那又是个什么地方?”
鲁沁向来文文弱弱,从不和她这位夫君正面吵闹,但今次不知是不是心头搁着大事儿,听他多来这一句,眼睛里突然像带了刀子:“你问我,我又搁谁问去?要教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以前在公……家乡,听人偶然提到过。”鲁沁神色一黯,别过脸去看年师傅,“年叔,你又如何晓得?”
年师傅打了个呵欠,在一众学徒的搀扶下,寻了个干净的麻袋坐下:“我也是听我师父的师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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