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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 作者:姬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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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江湖恩怨 传奇 朝堂之上

  三脉以剑的长短数量作为分门别类的依据,所谓九宗,原本是指最初的九人传承,只是新莽时香火断了一脉,汉末时又断了一脉,如今才只剩这主事七老。七老权利并重,共谋决断,不分高下,亲如手足。
  后来天师道传于蜀中,颇有影响,剑谷中渐渐兴起寻仙问道的风气,越发遗世独立,不再过问红尘俗世,但谷中事务无人掌权不得行,因而三脉每隔数年,便会轮流从门下推选合适的子弟,继任谷主。
  譬如当代掌门迟虚映,便曾隶属“长铗”一脉。
  山中清苦,门人多居于福天洞地或是竹楼草屋,唯一一处貌似玉宇琼楼的建筑便是这天纲经楼。
  此楼位置特殊,有“明台之瞳”的美称,要说它,便得先从人尽皆知的云深台谈起。剑门云深台三面围山,一面出于云海,为合拢围抱之势,仿如绝壁鹰巢。玉台正中,伫立着一座大剑碑,乃九宗盟誓,上书“恨不得以身祭剑”七字,这天纲经楼便悬于剑碑之上,远望白玉为眼,其楼如瞳。
  不知是哪一代宗师,着迷于御剑飞仙之道,于是依山建造此楼,只由飞索嵌壁固定,没个拿得出手的轻功,都不敢飞身入楼,门前耍弄。这一壮举,阴差阳错防住了隔墙有耳,于是传至如今,经楼反倒成了议事处,供七老和谷主使用,几乎一年也少有开启一次。
  此刻,三系耆老皆聚于经楼内,愁云惨淡,气氛一片压抑。梁昆玉是最后一个入场的,打着呵欠,惯常左臂托着他的白鸟“八宝茶”,头一句便是:“诸位何必如此恼火,公羊二哥是什么样的人还需多说?他绝做不出投秦一事,多半为人陷害。”
  首座之下位列第三的老太太陈妩,和公羊迟同为“径路”一脉,因而关系好,忙应承他的话:“老七说得在理,恐怕这当中还有内情。”说着,她捧茶转头一望,将目光投向首座德高望重的喻灵子:“老大哥,这事儿还得派人细查,不能教人白冤了公羊二哥!”
  “糊涂!先不说那夜他杀人开城有目共睹,纵使真清白又如何,你们都活了一把岁数了,还跟小辈似的只着眼一时一地?”喻灵子捻着白须,人老怕事儿,反没有年轻时斗志激昂,未语先长叹三声,颇为为难,“一人兴衰,渺如尘沙。若真被构陷,说明有人冲着剑谷而来,当下更应谨慎对敌,不敢行差就错;如不是,那就是头等的冤孽,他做出这档子事儿,传到东边的耳朵里,教人怎么想?”
  几人听他说道,心里头越发沉重,许多事儿不是想不清,而是头上有人顶了天,下头的人自讨清闲懒得想而已,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凡事只剩下想当然。
  喻灵子皱着一张鸡皮树根脸,说话前总要先深吸上三口气,生怕一个急转没喘过来,人就归了西:“子午道接剑门历来为西关绝地,古来军事要塞,成汉灭亡后,秦晋的眼睛都盯着呢,你们都忘了桓温当年如何追杀李家人的吗!东边的总归是正统,那大司马虽然死了,但近年来几大世家多有人才,若一日收复河山,我们如何自处?如何自处!”
  老人家拍桌急声,呛了口茶,喷了些许茶沫渣滓出来,好在被来回踱步,忧心忡忡的老四夏侯锦给顺了顺背,这才稳住了神。
  也不怪他如此激动,喻灵子入蜀前祖籍本就在中原一地,是实打实的晋人,后来南渡吃了苦头,才一心问道,拜入剑谷。纵使小事儿念着巴蜀,骨子里正溯源流之争,却从来没变过。
  “退一万步说,若真教苻坚拿了天下,他真会放过我们?多次招安都给拂了面子不说,邓羌平叛在成都杀了多少人,若真归依,巴蜀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人淹死,我们老脸可以不要,但剑谷不能!”
  “难道公羊二哥的事就不平反了吗?”抢话的是居于倒二的谷雪,她和梁昆玉同出一脉,虽然七老平辈,但他二人年龄最小,几乎和其余人差了一轮,气势不足,往日议事都是一个闲话遛鸟,一个安静倾听,今日反倒生起血姓,直脾气上头,拂袖震怒。
  这时,极少说话的老五裴塞乜斜一眼,张嘴嗤笑一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六妹急什么,大哥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再怎么说公羊二哥也是他们‘长铗’一脉的,难道自己人不保自己人,还得靠旁人僭越过问?”
  这老五常年待在谷中,和他们出世奔走九州的四位本就不甚亲近,谷雪听了去,一时只觉得格外刺耳,若不是极力克制,就差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教六妹冷静的意思。”老五把话一兜,又不开腔了。
  最后,还是老四夏侯锦这个脾气软的出来圆场:“你们都有道理,就别争了,二哥的事要断,剑谷的事更不能坐视不管,我看呢……”他摸了摸下巴,风姿有余而脾气不足,“不如从长计议。”
  梁昆玉就知道他要这么说,信手往白羽鸟儿嘴里扔了几颗谷粒,梳着翅羽忍不住失笑一声。历来七个人争执,总有一个作好人的。于是,梁昆玉也不多说什么,只将目光往前落去,落在首端那白发白须的老人身上,等着他收场。
  他这一看,其他人也都顺势看去,场面一度死寂。
  喻灵子的威望在谷中无人能及,能居首位那么久,自然也不是什么偏颇狭隘之辈,只是他着眼之处不同,心心念念剑谷,因而其余的事都要靠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朽的意思是,先安大局,再顾细枝末节,若剑谷不保,又何谈清明?若是诸位不赞同,不若叫谷主出来拿个主意。”
  “迟虚映是‘长铗’一脉的,哪敢忤逆?他这人在外勤恳有余,内里少不得精明,今日这议事连影子都没瞧见,指不定躲哪儿去了。”
  谷雪嘀咕一声,喻老头这话说得又全又满,纵使她这样颇有微词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人和禽鸟一样,也爱惜羽毛,若人人都讲大局为重,那么逮着一处不放,倒是显得另类,小家子气不说,还会被打作自私,不为全盘考虑。
  而另一边逗鸟打瞌睡的梁昆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挑了个头,可后头却始终听着不说话,实际上也在观望。打喻灵子这么一开口,梁昆玉心里就门清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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