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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 作者:姬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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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江湖恩怨 传奇 朝堂之上

  “并且,我和他交过手,发现年龄对不上,这个人比我只小不大。”师昂回忆起短暂的交锋,皱着眉继续道,“但能与白行乐、柴北薇之死有关,又能撺掇石柴桑叛教,如今这个人年龄至少当知天命。所以他和当年那个人,并不是一个人,只能说是一路人。”
  姬洛猛然想起白天北罗的传书,桑楚吟提到的那个叫姜玉立的黑袍老人,这人与霍正当是师徒关系,而后者又在晏家大动手脚,很难说这和滇南的事没有一点儿联系。
  再者,当日晏府花园密室中,霍正当偶然提起的“小师弟”,会不会就是师昂说的那个灰衣人,毕竟若无枔又中毒,他也不会和关拜月来宁州。
  如若继续往前推测,代学坤提到的画像,鹿台红绡的无辜惨死,甚至白门的事与他们恐怕也脱不得干系。那日中极广场上力挫明什和尚以至其圆寂的高手,始终未曾出现,姬洛曾怀疑过是六星中的人,但除了那位‘杀将’不曾听闻以外,其他五位似乎也难对上号。
  莫非也是那个灰衣人?
  这个姜玉立与泗水楼中楼究竟是什么关系?他这样做图谋的又是什么?他便是惠仁提及的那个叛徒吗?
  姬洛想不透彻,恐怕只有找到这个黑袍老人,一切才会分明。
  意识到事态严重后,姬洛便将自个所知一一告知师昂。话既然说到如此的份上,他二人起码目标一致,也算半个盟友,兴许这般交心后,算一个也说不准。
  “泗水楼中楼?”师昂听完少年的话不置可否,唯留淡淡一笑。
  半晌后,有夜鹄在枝头长鸣三声,师昂突然推开身前矮几,示意姬洛起身:“涉及八风令,帝师阁未能幸免,还记得前阵子传遍九州的那个盟约吗?你随我来。”
  两人这一走,就走到了剑川外。
  三山中,独有此处除去宗祠和藏书楼,大半个山头都是禁地,山中长年有帝师阁长辈守护。文人规矩多,姬洛早有耳闻,看他不走主道,而挑着一条灌木丛生的小路上山,不由发问:“我们这是要去睡虎禁地?”
  “不是。”
  师昂在前头走得很快,到达山顶前,这是他说的最后两个字。
  岔道沿山而走,草木葳蕤不成蹊,每下脚一步,不是松软易塌的软泥,便是硌脚的石子,有惊有险,却比山中风景美上十分,姬洛越走越惊奇,心想师昂并不像是这样有情趣的人,他有时候正经得被称为苦行僧也不为过,这条路他只是走得熟,却不一定是他发现的。
  就在这时,少年脚底下发出“咯噔”一声脆响。姬洛低头在黑黢黢的草丛里摸索两下,掏出一块厚实的木板子,两头还系着粗麻绳,就是绳结磨损严重,污浊不堪。
  姬洛随手一扔,木板子不知又给丢到了哪里,他掸了掸手抬头上看,师昂就站在一个土坎上,目光垂落在他手中。
  他不是在看手,而是在看刚才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有什么不妥吗?
  姬洛想了想,走了两步才恍然大悟,那是个破旧的秋千架子。
  师昂带姬洛去的地方,是历任帝师阁阁主埋骨之处,而墓园的正前方有一座宗祠楼,楼中摆满了师氏一族的牌位,过几日这里还会再添一位。
  想到这里,姬洛有些哀伤,他走到供奉的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前,学施佛槿讲经时那样,双手合十,对着满堂先辈鞠了一躬,回头发现师昂还站在那里,不由有些发窘:究竟谁才是师家的后人?
  也许是姬洛目光太过于炽烈,师昂这才去桌案前取了香点上,乖乖行了个大礼,而后,伸手扭动了第三十二盏长明灯。
  后壁上露出一个减字记谱法标记的石盘,师昂上前拨弄了两下,打开了一道石门,待二人进入后,迅速闭合无缝。姬洛沿着石道走,和外头燥热沉闷不同,迎面吹来湿漉漉的凉风。
  师昂开口说话,竟有细微的回声:“不用担心,乐盘的解法历任阁主口传,纵使有人晓得这里,也进不来。”
  “历任阁主?”
  姬洛抓错了重点,有些吃味,师昂闻言很快反应过来。
  窘迫没有,倒是有两分愣神,沉默了半晌,他才淡淡开口:“幼年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否定自己,因为无论我做什么,母亲都很少给予赞许和嘉奖,可我立志成为下一任阁主,于是费尽心思做了很多事来证明自己……”师昂回头瞥了一眼,“想起来有些可笑,当初我离家出走奔赴滇南,最初的目的是想灭亡天都教,我知道如果我一旦做到了,阁中乃至天下,包括父亲母亲,没有人敢再质疑我的资格。”
  姬洛好奇:“那又是什么迫使你改变了主意?”
  师昂摇摇头:“大道至善,天下没有纯粹的恶。”
  石道凿进山中,但并不长,两句话的功夫人已经走到尽头,尽头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个用来练功的石室。
  唯一的特色是四壁凹凸不平,有意斧凿而成,姬洛拿剑柄在石台上一磕,响声浑厚饱满,闭目听闻,仿佛在山中雾气弥漫的空谷入定。
  “竟然还有失传的广陵散。”石壁上刻着曲谱,姬洛走了一圈,指着其中一首道。
  少年四处溜达时,师昂正在挨个儿翻找东西,听见声音,头也没抬:“这是残谱。嵇中散赴死前刑台一曲,请愿的三千太学生中不乏有善音律者,强记词谱拼凑,不过……仍旧不全。”
  “嗯。”姬洛应和,继续细观。
  两人又皆沉默,室内一时静得让人发慌。姬洛对音律了解甚少,别说高见了,连拙见也没有,因而多是走马观花瞧看有无异样之处,这会子没有了问话,师昂便自己起了个话头:“你曾经应该很少饮酒,所以我今夜才煮了茶。”
  姬洛问:“怎么说?”
  师昂呵呵一笑:“你姓姬,让我想起了周天子颁布的《酒诰》。”
  《酒诰》乃《尚书》中周公旦的名篇,其实是一段禁酒令,师昂自幼研习各类经典,几乎能做到张口吟来:“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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