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低矮的灌木丛，路西法熟门熟路地来到圣泉湖畔。他先按兵不动，隔着一层枝杈，悄悄地把耳朵放在了。

　　“你已经指责吾一个早上了，太阳都升起来了，你还在指责吾！那你说现在怎么做？”

　　是圣神气急败坏的声音。

　　路西法偷偷拨开树枝，树叶掩映间，看见坐在湖水中的圣神，正侧对着他，和悬在空中的创世之书说话。

　　神看起来情绪不算好，创世之书看起来也不遑多让。洁白的羽毛笔，刷刷地在本子上写着字，写完之后还使劲儿在书页上点了好几下。

　　“不可能！吾走出天堂，人间降下如此大的祸事，不就是为了避免此事？现在兜兜转转一圈回去，是什么意思？”

　　最后，也不知创世之书是写了什么，上帝“砰”一声将祂打落，烦躁地沉进水里。

　　路西法舔舔嘴唇：这是，谈崩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等到时间足够久了，这才佯装刚过来的样子，喊了一声：“圣神，您在沐浴吗？我们要出发去迦南了。”

　　然后又弄出一点儿响动，这才说：“我要进去了。”

　　听见上帝直接下命令说：“不许进来，回去叫摩西吧，我们从第勒尼安海出发，环罗马半岛一周，再出发去迦南。”

　　路西法“哦”了一声，懒懒应了声“好”，黑色的翅膀一展，便直直地冲向了天空，“我去将摩西带回来！”

　　说话时，恰好回头，从高高的天空上，一眼便能看见已经走出湖水的上帝，正在岸边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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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西法：……

　　上帝：……

　　时间在尴尬中过去。

　　一秒，两秒……

　　路西法吞吞口水，呆滞的目光缓缓的，就从上帝飞扬的银发，渐渐得……移到了下边。

　　“路西法！吾让你不要进来，是要你回避的意思，不是要你原地起飞，然后过来看吾！”

　　从下面传来上帝一声暴怒的呵斥，路西法连忙腾出一双羽翼遮住自己的眼：“抱歉圣神！我马上回去叫摩西！”

　　表面乖乖顺顺，像个君子，其实心理已经咕嘟咕嘟炸开了锅。

　　圣神……不光模样可爱，长得好看，身上也好看！哪里都可爱！

　　想抱。

　　嗯，还想摸。

　　*

　　路西法带着摩西一路飞到第勒尼安海旁，看到上帝已经整理好衣衫，浅金的绣衣罩在身上，丝毫不乱。

　　就连头上长长的银发都烘干系上了绣金的蝶带。

　　上帝准备了一艘不算大的船，飘在距离水面半米的空中。

　　冲上岸边的浪花，回旋时，哗啦啦地拍在船身，发出一阵阵的声响。

　　沧蓝的海，被圣神沐浴过的湖水，在阳光下像是流动的碎水晶，哗啦啦得涌入海里，交融成一条宽宽的河，随着海流送入遥远的天际。

　　路西法先一步跳上船，伸出胳膊准备拉他家圣神。但上帝只浅浅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就偏向别处，腿一抬就自己上了船。

　　“摩西，开船。”上帝道了一声，而后看也不看路西法一眼，便进了船舱。

　　船在摩西的术法之下，悄无声息地开了。

　　为了能更快地驶到迦南圣地，摩西的船开得飞快。没过多久，童话一般的罗马湖畔就只剩变成一座小小的山丘。

　　海风在脸上吹着，很凉，打在脸上有微微的刺痛。

　　摩西从甲板上拍打着翅膀飞下来，转瞬又幻化成先前那个大个子中年男人。

　　“殿下，外面风大，您先进去陪圣神吧，我们环半岛一周，很快就能驶进亚德里亚海，之后就直奔迦南过去了。”

　　路西法望着被一层透明结界罩着的罗马半岛，还有身后追逐着的、越来越远的鱼鸟，回身收了视线，点头道了声好，便跟着上帝进了船舱。

　　才刚开门进去，就被独属于圣神的轻凛气息扑了满身。

　　船舱里没有阳光，有些暗沉。上帝坐姿端正地在方形铜纹桌边，手边正燃着一盏昏暗的小烛灯。

　　微微跳动的火苗，映在他的脸上，带出颤动的暗影。

　　银发的神祇，见一身黑衣肃杀的天使从甲板进来，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一句话也没说地转了目光。

　　清冷冷的金眸，望着桌上摆的香石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层细密的阴影。

　　路西法抬了步子，便坐到了他身旁，手指勾着自家圣神的衣袖，讨好地问他：“您还生气呢……我又不是故意的。”

　　上帝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连个眼神都没给。

　　路西法眨眨眼，又栖身往前，这回揪上了他的衣摆，一声“圣神”叫的甜腻又乖巧，“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只是想回头知会您一声，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没看见才怪！

　　上帝发誓，从他愣住的那几秒钟，清清楚楚看见小崽子的目光，从他的脑袋，一直往下移到了脚踝！

　　“吾又不瞎，你也不瞎。”上帝闷闷地说。

　　然后像是鸵鸟一样，几乎要把头埋进自己胸口。

　　路西法悄悄弯了弯唇角。

　　“那我也就只看了一下而已，您还是圣洁的您，在我心里一点都没变！”

　　说话时，他手指轻轻地勾上神的下颌，几乎要凑到他嘴边去，拇指的指尖往前一伸，就触到了他温软的唇瓣。